先代舊事本紀卷第六
皇孫本紀
天饒石國饒石天津彥彥火瓊瓊杵尊。亦云-天饒石國饒石尊,亦云-天津彥彥火瓊瓊杵尊。
天祖詔,授天璽鏡劍,陪從諸神等事,見天神紀。 高皇產靈尊以真床追衾,覆於皇孫-天津彥彥火瓊瓊杵尊,仍使陪從、先驅,乃離於天磐里。且排天八重雲,稜威之道別道別而天降之時,先驅者還曰:「有一神居天八達之衢而上光高天原,下光葦原中國。其鼻長十咫,背長七尺餘,當言七尋。且口尻明耀,眼如八咫鏡而絕然似赤酸醬也。」 即遣從神將往問之時,有八十萬神,皆不得目勝相問。故雖手弱女人,而敕天鈿賣曰:「專汝是勝於人者,宜往問之者。」天鈿賣命,乃露其胸乳而抑下裳帶於臍下而咲噱向立。則衢神問天鈿賣:「汝為之何故耶?」對曰:「天神之子所幸道路有如此居之者誰也?敢問之。」對曰:「天照太神之子今當將行,故奉迎相待。吾名是猿田彥大神。」時天鈿賣命復問曰:「汝將先我行乎?抑我先汝行乎?」對曰:「吾先啟行。」天鈿女復問曰:「汝何處到耶?皇孫何處到耶?」對曰:「天神之子,則當到於筑紫日向高千穗槵觸之峰。吾則可到伊勢之狹長田五十鈴川上。」因曰:「發顯我者,汝矣。故汝可以送我而致矣。」 天鈿賣命還詣報狀。皇孫詔天鈿賣命曰:「此御前仕奉猿田彥大神者,專所顯申也。汝奉送。亦其神御明者,汝負仕奉。」是以猿女君等負其猿田彥神名而女呼猿女君之事也。 于時猿田彥神坐阿邪河之時,為漁而於此比良夫貝其手見咋合而沉溺海鹽。故其沉居底之時名,謂-底度久御魂。底どく,著底之意也。其海水之都夫立之時名,謂-都夫立御魂。つぶ立,泡沫浮上之意也。其沫佐久之時名,謂-末佐久御魂。沫咲く,破沫裂開之意也。 爰送猿田彥神而還到,乃悉追聚鰭廣物鰭狹物以問言:「汝者天神御子侍奉耶?」之時,爾諸魚皆侍奉白之中,海鼠不白。爾天鈿賣命謂海鼠云:「此口,不答之口。」而以紐小刀折其口。故於今,海鼠口折是也。其御世島速贄獻之時,給猿女君等者,是其緣也。 天津彥彥火瓊瓊杵尊,天降坐于筑紫日向襲之槵觸二上峰矣。于時自天浮橋,立於浮渚在平處。瘦肉之空國自頓丘覓國行去。到於吾田笠狹之碕矣。遂登長屋之竹島,乃尋覽其地者。其地有一神,自號-事勝國勝長狹。其事勝國勝神者,是伊奘諾尊之子,亦名謂-鹽土老翁矣。皇孫問曰:「此誰國歟?」對曰:「長狹有國。亦所住之國也。取捨遊之,隨敕奉上矣。」故皇孫就而留矣。詔曰:「此地者向韓國,直道求笠狹之御前而朝日直刺國,夕日日照國也。故謂此地吉地矣。」詔。於底津石根宮柱太敷而於高天原槫椽高知座矣。 天孫遊息之後,遊幸海濱之時,詔長狹曰:「其於秀起浪穗之上起八尋殿而手玉玲瓏之美少女者,是誰女子于耶?」答曰:「大山祇神之女子等。大號-磐長姬。少號-木花開邪姬,亦名-豐吾田津姬,亦名-鹿葦津姬矣。」天孫問美人曰:「汝是誰子耶?」對曰:「妾是大山祇神之子,名-神吾田鹿葦津姬,亦名-木花開邪姬。」因白:「亦在吾姊-磐長姬耶。」皇孫曰:「吾欲以汝為妻,如何?」對曰:「妾在父大山祇神,請以垂問矣。」 皇孫因謂大山祇神曰:「吾見汝之女子,欲以為妻,如何?」于時大山祇神乃大歡喜,使二女持百机飲食,奉送之時。皇孫謂姊兇醜,見畏返送,不御而罷矣。妹有國色,引而幸之。則一夜有身。 故之,姊-磐長姬大慚恨謂詛之曰:「假使天孫不斥妾而御者,生兒永壽,有如磐石之長存。今既不然,唯弟獨見御。故,其生兒必如木花之移落矣。」磐長姬慚恨,垂泣之曰:「顯見蒼生者如木花之俄遷,轉當衰去矣。」此世人短折其緣矣。 父山祇神白送言:「我之二女並立奉送由者。天神御子命,雖雪零風吹,恒如磐石而常石堅石不動坐。亦使木花之開姬者,如木花之榮榮坐,誓約貢進。而返石長姬而獨留木花開姬。故天神御子之壽命者,木花之阿摩比能微坐。木花之阿摩比能微,此云木花之あまひのみ。意僅如木花之剎那乎。」故是以至于今,天皇命等之御命不長矣。 神吾田津姬見皇孫曰:「妾孕天孫之子,不可私以生矣。」皇孫曰:「雖天神之子,如何一夜使人娠乎?抑汝或懷者必非我子歟。必國神之子歟。」神吾田津姬一夜有娠,遂生四兒。一云,三兒。以竹刀截其兒臍,其所棄竹刀,終成竹林。故號其地曰-竹屋。于時吾田鹿葦津姬以卜定田號-狹名田。以其田稻釀天甜酒嘗之矣。復用渟浪田稻為飯嘗之矣。 神吾田鹿葦津姬抱子而來進曰:「天神之子,寧可以私養乎?故,告狀知聞。」之時,天孫見其子等嘲之曰:「妍哉吾皇子者。聞喜而生歟?」故吾田鹿葦津姬乃怨嘲之曰:「何為嘲妾乎?」天孫曰:「心之疑矣,故嘲之。何則雖復天神之子,豈能一夜之間使人有身者哉?故,非吾子矣。」神吾田鹿葦津姬益恨,乃作無戶八尋殿。入居其內,誓約之曰:「妾所妊之子,若非天神之胤者,必當燒火滅。若實天神之胤者,不能火害!」則放火焚室。 其火初明時,躡誥出兒自言:「吾是天神之子,名-火明命。吾父何處坐耶?」 次,火盛時,躡誥出兒亦言:「吾是天神之子,名-火進命。吾父及兄何處坐耶?」 次,火焰衰時,躡誥出兒亦言:「吾是天神之子,名-火折尊。吾父及兄等何處在耶?」 次,避火熱時,躡誥出兒亦言:「吾是天神之子,名-彥火火出見尊。吾父及兄等在何處耶?」 然後,母-吾田鹿葦津姬自燒燼中出來,就而稱之曰:「妾所生兒及妾身,自當火難,無所少損。天孫豈見之耶?」天孫對曰:「我知本是吾兒,但一夜而有身,慮有疑者。欲使眾人皆知是吾兒,并示天神能令一夜有娠,亦欲明汝有靈異之威,子等復有超倫之氣,故有前日之嘲辭也哉。」 于時母誓已驗,方知實是皇孫之胤也。豐吾田津姬恨皇孫,不與共言。皇孫憂之,即歌。 沖つ藻は,邊には寄れども,さ寢床も,あたはぬかもよ,濱つ千鳥よ。所以歌者,不記於舊事紀中。此依日本書紀補之。 兒,火明命。工造等祖。 次,火進命。亦云-火蘭命,亦云-火酢芹命。隼人等祖。 次,火折命。 次,彥火火出見尊。 彥火火出見尊 天孫-天津彥彥火瓊瓊杵尊第二子也。母,大山祇少女-木花開姬矣。 兄-火酢芹命,能得海幸,故號-海幸彥命。弟-火折尊,亦云-火火出見尊,能得山幸,故號-山幸彥尊矣。兄則每有風雨,輙失其利。弟則雖逢風雨,其幸不惑。于時,兄謂弟曰:「吾試欲與汝易幸矣。」乃弟許諾,因易之。時兄取弟弓矢,入山獵獸。終不見獸之乾跡矣。弟將兄之幸勾,入海釣魚,殊無所獲,遂失其鉤。俱不得利,空手歸來。 兄出還弟弓矢而責己鉤。于時弟已失鉤於海中,無由訪獲。故別作新鉤與兄。兄不肯受而責其故鉤。弟患之,即以其橫刀鍛作新鉤,盛一器而興之。兄忿之曰:「非我故鉤,雖多不取!」益復急責之時,弟-火折尊憂苦甚深,行吟海濱畔彷徨嗟。 于時有川鴈,嬰罠困厄。即起憐心,解而放去。須臾有鹽土老翁來。老翁問曰:「何故在此愁乎?」對以事之本末。老翁曰:「勿復憂。吾方為汝計之。」老翁即取囊中玄櫛投地,則化生五百箇竹林。因取其竹,作大目麤籠,亦云-堅間,今之籠也。則內火折尊於竹籠中,沉之海矣。復鹽土老翁曰:「吾將計之。」計曰:「海神所乘駿馬者,八尋鰐也。是豎其鰭背而在橘之小戶,吾當與彼者共策。」乃將火折尊,共往而見之。 時鰐魚策之曰:「吾者八日以後方致天孫於海宮。唯我王駿馬一尋鰐魚,是當一日之內,必奉致焉。故今我歸而使彼出來,宜乘彼入海。入海之時,海中有可怜小汀。隨其汀而進者,必致我王之宮。宮門井上當有湯津桂樹,宜就其樹上而居之。」言迄,即入海去矣。 天孫從鰐所言,留居相待已八日矣,久之方有一尋鰐來。因承而入海之時,自然有可怜小汀御路。故每遵前鰐之教,尋路而自進,忽至海神宮。其宮也,城舍崇華,樓台玲瓏,門前有一井,井上有湯津桂樹,枝葉扶疏。 火折尊就樹下,跳昇其樹而彷徨良久。乃有一美人,井底笑顏容貌絕世,即海神女-豐玉姬。侍者群從,自內而出,皆以玉壺汲井水。井中見人影在於水底,不得酌取。因舉目仰見天孫,乃驚排闕還入。白其父王曰:「吾謂我王獨能絕麗。吾貴希客者有門前井邊樹下,其骨法非常,遠勝海神。若從天降者,當有天垢;從地來者,當有地垢。實是美妙之虛空彥者歟?」 爰豐玉彥遣人問曰:「客是誰者?何以至此矣?」天孫對曰:「吾是天神之孫也。」乃遂言來意之時,海神聞之曰:「試以察之。」乃設三床,舖設以八重席薦,海神迎拜。延入之時,天孫於邊床則拭其兩足,於中床則拭其兩手,於內床則坐定於真床覆衾之上。海神見之,乃知是天神之孫,益加崇敬,慇懃奉慰,兼設備百机,以盡主人之禮。從容問曰:「天神之孫何以辱臨乎?頃吾兒來語曰:『天孫憂居海濱。』未審虛實,蓋有之乎?」 天孫對以情之委曲,海神乃起憐心,進國召鱗廣鱗狹而問之。皆謂不知。但口女有口疾。即急召至探其口者,所失之鉤,立得實矣。其口女者,即鯔魚矣。亦云-赤女,即鯛也。海神制云:「你口女,從今以後,不得吞餌。復不得預天孫之饌。」則以口女魚所以不進供御者,此其緣也。 于時海神以女子-豐玉姬妻之,遂纏綿篤愛,留住海宮。已經三年,雖復安樂,猶有憶鄉之情,故時復太急。豐玉姬聞之,謂其父神曰:「在此貴客,意望欲遷上國,悽然樹歎。蓋懷土之憂乎?」海神乃延天孫,從容問曰:「今者天神之孫辱臨吾處。中心欣慶,何日忘矣。若欲還鄉者,吾當奉送。」海神乃奉授此鉤,以潮溢之瓊、潮涸之瓊,則副其鉤而奉進之曰:「皇孫雖隔八重之隈,冀時復相憶而勿棄置也。」因教曰:「以此鉤還與汝兄時,天孫則可謂言:『貧窮之本,飢饉之始,困苦之根。』陰乎此鉤:『當稱汝生子八十連屬之貧鉤、滅鉤、癡駿鉤、踉蹌鉤。』可以後手投棄與之,勿以向授。則三下唾矣。復汝兄涉海時,吾必起迅風洪濤,令其沒溺辛苦矣。若兄發怒,有賊害之心。則出潮溢之瓊以漂溺;若已至危苦求愍者,則出潮涸之瓊以救助。如此逼惱,自當臣服矣。復兄入海釣時,天孫宜在海濱以風招,風招即嘯也。如此則吾起瀛風、邊風,以奔波溺惱之也。」復教曰:「兄作高田者,汝可作洿田;兄作洿田者,汝可作高田矣。」海神盡誠奉助如此。 海神召集鰐魚,問之曰:「天神之子今當還去,爾等幾日之內則奉以致?」時諸鰐魚各隨其長短定其日數。中有一尋鰐自言:「一日之內則當致焉。」故即遣一尋鰐魚矣。以奉送焉。 天孫歸來,依海神教,先以其鉤與兄。兄怒不受。故弟出潮溢瓊,則潮大溢。而漬足時,則為足占。致膝時,則舉足。至股時走迴。至腰時,則捫腰。至腋,則置手於胸。至頸則舉手飄掌,請之曰:「吾當事汝為奴僕,願垂救治矣!」弟尊出潮涸瓊,則潮自涸而兄還平復矣。 兄命釣之日,弟尊居濱而嘯之。時迅風急起,兄則溺苦,無由可生,便遙請弟尊曰:「汝久居海原,必有善術。願以救之。若活我者,吾生兒八十連屬,不離汝之垣邊,當為徘優之民矣。」弟嘯已停,風亦還息,故兄知弟德,欲自伏辜。而弟有慍色,不與共言。爰兄著犢鼻,以赭弄掌而告其弟尊曰:「吾污身如此,永為汝徘優者。」乃舉足蹈行學其溺苦之狀。 兄命,日以襤褸而戾之曰:「吾已貧矣。」乃歸伏於弟之時,出潮溢瓊,則兄命舉手溺之。因還出潮涸瓊,則然而平復矣。兄命改前言曰:「吾是汝兄矣,如何為人兄而事弟耶?」弟尊時出潮溢瓊。兄見之,走登高山,則潮亦沒山。兄命元高樹,則潮亦沒樹。兄命既窮途無所逃去,乃伏罪曰:「吾已過矣。從今已後,吾子孫八十連署,恒當為汝徘人,亦為狗人。請哀之。」弟尊還出潮涸瓊,則潮自息。於是兄知弟尊有神德,遂以伏事其弟尊。是以兄命苗裔諸隼人等,至今不離天皇宮牆之傍,代吠狗而奉侍者矣。世人不責失針,此其緣也。 先是且別時,豐玉姬從容語曰:「妾已有娠矣。天孫之胤,當產不久,豈可產於海中乎?故當產時,必就君處。如為當以風濤速日出致海邊,請為我造產屋於海邊以相待者,是所望也。」是後弟尊還鄉,即以鸕鶿之羽葺作為產屋。甍未及葺合之時,豐玉姬自馭大龜,亦云為龍。將弟-玉依姬,光海來到。 孕月已滿,產期方急。由此不得葺合,徑入居焉。從容謂天孫曰:「妾今夜當產,請勿臨之。」天孫心恠其言,不聽所請,竊視私屏。即化為八尋大鰐,匍匐逶虵。遂以見辱,深懷慚恨。既生兒之後,天孫就而問曰:「兒名何稱者當可乎?」對曰:「宜號-彥波瀲武鸕鶿草葺不合尊。」所以謂然者,以彼海濱產屋全用鸕鶿羽為草葺,而葺未合時,兒即生焉,因以名焉。 天孫不從豐玉姬言,豐玉姬大恨之曰:「不用吾言,令我屈辱。故自今以後,妾奴婢至君處者,勿復放還;君奴婢至妾處者,亦勿放還。」此海路不相通之緣也。遂以真床覆衾及草裹其兒,置于波瀲。即豐玉姬命自抱而入海鄉去矣。亦云,留其弟-玉依姬,持養兒焉去。久之曰:「天孫之胤,不宜置其海中。」乃使玉依姬命持之,遂送出矣。 天孫取婦人,為乳母、湯母及飯嚼、湯坐矣。凡諸神部備行以奉養焉。于時權用他婦,以乳養皇子焉。此世取乳母養兒之緣也。 是豐玉姬命聞其兒端正,心甚憐重。欲復歸養,於義不可。故還女弟-玉依姬命以來養者矣。 即為御生一兒。則,武位起命矣。此彥火火出見尊子也。母蓋玉依姬乎。 初豐玉姬命別去之時,恨言既切,天孫知其不可復會,乃有贈歌一首。豐玉姬命寄玉依姬命,即奉報歌一首。凡此贈答二首,號曰-泉歌。 誕生,彥波瀲武鸕鶿草葺不合尊。 次,武位起命。大和國造等祖。 彥波瀲武鸕鶿草葺不合尊。 天孫-彥火火出見尊弟三子也。第三當作第一乎。彥火火出見尊,亦云-火折尊也。母曰-豐玉姬命,海童之大女也。 豐玉姬命弟-玉依姬,立為皇妃。即海童之少女。即姨也。誕生四御子矣。 兒,彥五瀨命。中賊矢,薨也。 次,稻飯命。沒海為鋤持神。 次,三毛野命。往常世鄉。 次,磐余彥尊。 磐余彥尊。 天孫-彥波瀲武鸕鶿草葺不合尊第四子。母曰-玉依姬命。海童之少女也。天孫生而明達,意確如矣。 年十有五,立為太子。 長而日向國吾田邑吾平田津媛為妃。 誕生,手研耳命。 次,研耳命。 即年四十五歲,謂兄及子等曰:「昔我天神高皇產靈、大日孁尊,舉此豐葦原瑞穗國而授我天祖彥火瓊瓊杵尊之時,闢天關,披雲路,驅先蹕,以戾止。是時運屬鴻荒,時鐘草昧。故蒙以養正,治此西偏。皇祖皇考,乃神乃盛。積慶重暉,多歷年序。自天祖降跡,以逮於今,即百七十九萬二千四百七十餘歲也。而遼遙之地,猶未霑於王澤。遂使邑有君,村有長,各自分疆,用相陵轢。抑又聞於鹽土老翁曰:『東有美地。青山四周,其中亦有乘天磐船而飛降者。』余謂,彼地必當足以恢弘大業,光宅天下,蓋六合之中心乎。厥飛降者,謂是饒速日歟。何不就而都之乎?」諸皇子對曰:「理實灼然,我亦恒以為念。宜早行之。」是年也,太歲甲寅。 冬十月,丁巳朔辛酉,天孫親率諸皇子,舟師東征。 至速吸門,時有一漁人乘艇而至,天孫招之,因問曰:「汝誰也?」對曰:「是國神,名曰-珍彥。釣魚於曲浦,聞天神子來,故即奉迎。」又問曰:「汝能為我導耶?」對曰:「導之矣。」天孫敕授漁人椎槁末令執而牽納於皇舟,以為海導者。乃特賜名為-椎根津彥。此即倭直部始祖也。 行至筑紫菟狹時,有菟狹國造祖,號曰-菟狹津彥、菟狹津姬。乃於菟狹川上造一柱騰宮而奉養矣。是時,敕菟狹津媛。賜妻之於侍臣-天種子命。其天種子命者,是中臣氏之遠祖也。今按大中臣氏系,天種子命子-宇佐津臣命疑菟狹津姬命之所生。 十一月,丙戌朔甲午,天孫至筑紫國岡水門。 十二月,丙辰朔壬午,至安藝國,居於埃宮。 乙卯年春三月,甲寅朔己未,徙入吉備國,起行宮以居之。是曰-高島宮。積三年間,脩舟楫,蓄兵食,將欲以一舉而平天下也。 戊午年春二月,丁酉朔丁未,皇師即遂東,舳艫相接。方到難波之碕,會有奔潮太急,因以名為-浪速國。亦曰,浪花。今謂難波,訛也。 三月,丁卯朔丙子,遡流而上,徑至河內國草香邑青雲白肩之津。 夏四月,丙申朔甲辰,皇師敕兵趣龍田而其路狹嶮,人不得並行。乃還更欲東踰膽駒山而入中洲。 時長髓彥聞之曰:「天神子等所以來者,必將奪我國!」則盡起屬兵,邀之於孔舍衛坂,與之會戰。 有流矢,中五瀨命肱脛,皇師不能進戰。天孫憂之,乃運神策於沖衿曰:「今我是日神之子而向日征虜,此逆天道也。不若,退還示弱,禮祭神祇,背負日神之威,隨影壓躡。如此,則曾不血刃,虜必自敗矣!」僉曰:「然!」於是令軍中曰:「且停,勿復進!」乃引軍還,虜亦不敢逼。 卻至草香之津,植盾而為雄詰焉。因改號其津曰-盾津,今云-蓼津,訛也。 初孔舍衛之戰,有人隱於大樹而得免難,仍指其樹曰:「恩如母。」時人因號其地曰-母木邑,今云-飫悶迺奇,訛也。 五月,丙寅朔癸酉,軍至茅渟山城水門。 時五瀨命矢瘡痛甚,乃撫劍而雄詰之曰:「慨哉!大丈夫被傷於虜手,將不報而死耶!?」時人因號其處曰-雄水門。 進到于紀國竈山,而五瀨命薨于軍。因葬竈山也。 六月,乙未朔丁巳,軍至名草邑,則誅名草戶畔者。遂越狹野而到熊野神邑,且登天磐舟,仍引軍漸進。 海中卒遇暴風,皇船漂蕩。時稻飯命乃歎曰:「嗟呼,吾祖則天神,母則海神。如何厄我於陸,復厄我於海乎?」言訖,乃拔劍入海,化為鋤持神。三毛入野命又恨曰:「我母及姨並是海神。何為起波瀾以灌溺乎?」則蹈浪秀而往乎常世鄉矣。 天孫獨與皇子-手研耳命,帥軍而進至熊野荒坂津。因誅丹敷戶畔者。時神吐毒氣,人物咸瘁,由是皇軍不能復振之時,彼處有人,號曰-熊野高倉下。忽夜夢天照大神謂武甕雷神曰:「夫葦原中國猶聞喧擾之響焉。宜汝更往而征之。」武甕雷神對曰:「雖予不行,而下予平國劍,則國將自平矣。」天照太神曰:「諾!」時武甕雷神登謂高倉下曰:「予劍號曰-韴靈。今當置汝庫裏,宜取而獻之天孫。」高倉曰:「唯唯!」而寤之。 明旦,依夢中教,開庫視之,果有落劍倒立於庫底板,則取以進之。 于時天孫適寐,忽然而寤之曰:「予何長眠若此乎?」尋而中毒士卒瘁悉復醒起。 既而皇師欲趣中洲,而山中嶮絕,無復可行之路,乃棲遑不知其所跋涉。時夜夢,天照太神訓于天孫曰:「朕今遣頭八咫烏,宜以為鄉導者。」果有頭八咫烏,自空翔降。天孫曰:「此烏之來,自叶祥夢。大哉,赫矣!我皇祖天照太神,欲以助成基業乎!」 是時,大伴氏遠祖-日臣命,按日臣命,天忍日命四世孫也。帥大來目,督將元戎,蹈山啟行,乃尋烏所向,仰視而追。遂達于菟田下縣。因號其所至之處曰-菟田穿邑。于時敕譽日臣命曰:「汝忠而且勇加有能導之功。是以改汝名為-道臣矣。或云導臣。」 秋八月,甲午朔乙未,天孫使徵兄猾及弟猾者,是兩人,菟田縣之魁帥者也。時兄猾不來,弟猾即詣至。因拜軍門而告之曰:「臣兄-兄猾之為逆狀也,聞天孫且到,即起兵將襲。望見皇師之威,懼不敢敵,乃潛伏其兵,權作新宮而殿內施機,欲因請饗以作難。願知此詐,善為之備。」 天孫即遣道臣命,察其逆狀。時道臣命審知有賊害之心而大怒誥嘖之曰:「虜爾所造屋,爾自居之!」因案劍彎弓,逼令催入。兄猾獲罪於天,事無所辭,乃自蹈機而壓死。時陳其屍而斬之,流血沒踝。故號其地曰,菟田血原。 已而弟猾大設牛酒以勞饗皇軍焉。天孫以其酒宍賜軍卒,乃為御謠之曰: 菟田の 高城に 鴫羂張る 我が待つや 鴫は障らず いすくはし くぢら障り 前妻が 肴乞はさば 立柧棱の 實の無けくを こきしひゑれ 後妻が 肴乞はさば 櫟 實の多けくを こきだひゑね 是謂-來目歌。今樂府奏此歌者,猶有手量大小及音聲巨細,此古之遺式也。 是後,天孫欲省吉野之地,乃從菟田穿邑,親率輕兵巡幸焉。 至吉野時,有人出自井中,光而有尾。天孫問之曰:「汝何人?」對曰:「臣是國神。名為-井光。」此則吉野首部始祖也。 更少進,亦有尾而披磐石而出者。天孫問之曰:「汝何人?」對曰:「臣是磐排別之子。」此則吉野國巢部始祖也。 及緣水西行,亦有作梁取魚者。天孫問之。對曰:「臣是苞苴擔之子。」此則阿太養鸕部始祖也。 九月,甲子朔戊辰,天孫陟彼菟田高倉山之巔,瞻望域中。時國見丘上有八十梟帥矣,又於女坂置女軍,男坂置男軍,墨坂置焃炭。其女坂、男坂、墨坂之號,由此而起也;復有兄磯城軍,布滿於磐余邑。賊虜所據,皆是要害之地,故道路絕塞,無處可通。 天孫惡之,是夜自祈而寢。夢有天神訓之曰:「宜取天香山社中土,神名帳云,大和國十市郡天香山坐櫛真命。三代實錄云,天香山太麻等野知神,今按占卜之神乎左京一條坐神社。二座太詔戶命久慈真智命。古事談龜甲御占奉祈請此社。以造天平瓮八十枚,并造嚴瓮而敬祭天神地祇,亦為嚴呪咀。如此則虜自平伏矣。」天孫祇承夢訓,依以將行。 時弟猾又奏曰:「倭國磯城邑,有磯城八十梟帥;又高尾張邑,或本云,高城邑也。日本紀作-葛城。有赤鯛八十梟帥。此類皆欲與天孫距戰,臣竊為天孫憂之。宜今當取天香山埴,以造天平瓮而祭天社國社之神。然後擊虜則易除也。」 天孫既以夢辭為吉兆,及聞弟猾之言,益喜於懷。乃使椎根津彥著弊衣服及蓑笠為老人貌,又使弟猾被箕為老嫗貌,而敕之曰:「宜汝二人到天香山,潛取其巔土而可來復。基業成否,當以汝為占。努力慎歟!」 是時虜兵滿路,難以往還。時椎根津彥乃祈之曰:「我皇當能定此國者,行路自通;如不能者,賊必防禦。」言訖徑去。時群虜見二人,大笑之曰:「大醜乎,老父老嫗!」則相與闢道使行。二人得至其山,取土來歸。 於是天孫甚悅,乃以此埴,造作八十平瓮、天手抉八十枚、嚴瓮,而陟于丹生川上,用祭天神地祇。則於彼菟田川之朝原,譬如水沫而有所呪者著矣。天孫又因祈之曰:「吾今當以八十平瓮,無水造飴。飴成則吾必不假鋒刃之威,坐平天下!」乃造飴。 飴即自成,又祈之曰:「吾今當以嚴瓮沉于丹生之川。如魚無大少,悉醉而流,譬猶柀葉之浮流者,吾必能定此國;如其不爾,終無所成。」乃沉瓮於川,其口向下。頃之,魚皆浮出,隨水噞喁。時椎根津彥見而奏之。天孫大喜,乃拔取丹生川上之五百箇真坂樹以祭諸神。自此始有嚴瓮之置也。 時敕道臣命:「今以高皇產靈尊,朕親做顯齋,用汝為齋主,授以嚴媛之號而名其所置埴瓮為嚴瓮,又火名為嚴香來雷,水名為嚴罔象女,粮名為嚴稻魂女,薪名為嚴山雷,草名為嚴野椎矣。」 冬十月,癸巳朔,天孫嘗其嚴瓮之粮,敕兵而出。先擊八十梟帥於國見丘破斬之。是役也,天孫志存必克,乃為御謠之曰: 神風の 伊勢の海の 大石にや い這ひ迴る 細螺の 細螺の 吾子よ 吾子よ 細螺の い這ひ迴り 擊ちてし止まむ 擊ちてし止まむ 謠意以大石諭其國見丘也。 既而餘黨猶繁,其情難測。乃顧敕道臣命:「汝宜帥大來目部,作大室於忍坂邑,盛設饗宴,誘虜而取之!忍坂或作大坂,自大和國至河內國之坂路也。其路經葛下郡二上山麓入石河郡。萬葉集哥大坂乎吾越來者二上爾黃葉流云云,到今山中有大岩窟。」導臣命於是奉密旨,掘窖於忍坂而選我猛卒,與虜雜居。陰期之曰:「酒酣之後,吾則起歌。汝等聞吾歌聲,則一時刺虜!」已而坐定酒行。虜不知我之有陰謀,任情徑醉。時道臣命乃起而歌之曰: 忍坂の 大室屋に 人多に 入り居りとも 人多に 來入居りとも みつみつし 來目の子等が 頭椎い 石椎い 持ち 撃ちてし止まむ 時我卒聞歌,俱拔其頭椎劍,一時殺虜,虜無復噍類者。 皇軍大悅,仰天咲。因歌之曰: 今はよ 今はよ ああしやを 今だにも 吾子よ 今だにも 吾子よ 今來目部歌而後大哂,是其緣也。復歌之曰: 蝦夷を 一人 百な人 人は云へども 手向ひもせず 此皆承密旨而歌之,非敢自專者也。 時天孫曰:「戰勝而無驕者,良將之行也。今,魁賊已滅而同惡者匈匈十數群。其情不可知。如何久居一處,無以制變。」乃徙營於別處。 十一月,癸亥朔己巳,皇師大舉將攻磯城彥矣,先遣使者徵兄磯城,兄磯城不承命。 更遣頭八咫烏召之時,烏到其營而鳴之曰:「天神之子召汝,怡奘過!怡奘過!怡奘過,いざわ也。或可譯作-速來之。」兄磯城忿之曰:「聞天壓神至而吾為慨憤時,奈何烏鳥若此惡鳴耶?」乃彎弓射之。烏即避去。 次到弟磯城宅而鳴之曰:「天神之子召汝,怡奘過!怡奘過!」時弟磯城惵然改容曰:「臣聞天壓神至,旦夕畏懼。善呼烏,汝鳴之若此者歟!」即作葉盤八枚,盛食饗。因以隨烏詣到而告之曰:「吾兄-兄磯城聞天神子來,則聚八十梟帥,具兵甲,將與決戰。可早圖之矣。」 天孫乃會諸將,問之曰:「今兄磯城果有逆賊之意,召亦不來。為之奈何?」諸將曰:「兄磯城黠賊也。宜先遣弟磯城曉喻之,并說兄倉下、弟倉下。如遂不歸順,然後舉兵臨之,亦未晚之矣。」乃使弟磯城開示利害。 而兄磯城等猶守愚謀,不肯承伏。時椎根津彥計之曰:「今者宜先遣我女軍,出自忍坂道。虜見之必盡銳而赴。吾則驅馳勁卒,直指墨坂,取菟田川水以灌其炭火,倏忽之間出其不意,則破之必也!」 天孫善其策,乃出女軍以臨之。虜謂大兵已至,畢力相待。先此皇軍攻必取,戰必勝。而介胄之士不無疲弊。故聊為御謠,以慰將卒之心焉。謠之曰: 楯並めて 伊那瑳の山の 木の間ゆも い行き守らひ 戰へば 我はや飢ぬ 島つ鳥 鵜飼が伴 今助けに來ね 果以男軍越墨坂,從後夾急破之,斬其梟帥兄磯城等也。 十二月,癸巳朔丙申,皇師遂擊長髓彥,連戰不能取勝。 時忽然天陰而雨冰,乃有金色靈鵄飛來,止于皇弓之弭。其鵄光曄煜,狀如流電。由是長髓彥軍卒,皆迷眩不復力戰。長髓是邑之本號焉,因亦以為人名。及皇軍之得鵄瑞也,時人仍號鵄邑。今云鳥見,是訛矣。 昔孔舍衛之戰,五瀨命中矢而薨。天孫銜之,常懷憤懟。至此役也,意欲窮誅。乃為御謠之曰: みつみつし 來目の子等が 垣本 粟生には 韮一本 其のが本 其根芽繋ぎて 撃ちてし止まむ 復謠之曰: みつみつし 來目の子等が 垣本に 植ゑし山椒 口疼く 我は忘れず 撃ちてし止まむ 因復縱兵急攻之。凡諸御謠皆曰-來目歌。此的取歌者而名也。 時長髓彥乃遣行人言於天孫曰:「嘗有天神之子乘天磐船自天降止。號曰-櫛玉饒速日尊。是娶吾妹-御炊屋媛,遂有兒息。名曰-宇摩志麻治命。故,吾以饒速日尊,次宇摩志麻治命為君而供奉焉。」至此乃白:「天神之子,豈有兩種乎?而奈何更稱天神之子,以奪人地乎?吾不知有他,亦吾心推之未必為信乎。」 天孫曰:「天神子亦多耳。汝所為君,是實天神之子者,必有表物。可相示之。」長髓彥即取饒速日尊之天羽羽矢一隻及步靫,以奉示天孫。天孫覽之曰:「事不虛也。」還以所御天羽羽矢一隻及步靫賜示於長髓彥。 長髓彥見其天表,益增踧踖。然而凶器已構,其勢不得中休。猶守迷圖,無復改意。 宇摩志麻治命本知,天神殷懃唯天孫是與。且見夫長髓彥稟性戾佷,不可教以天人之際。乃謀殺舅,帥眾歸順焉。 已未年春正月,壬戌朔甲子,詔曰:「天孫饒速日尊兒-宇摩志麻治命,舅長髓,以下,脫字斷簡。云云。」 先代舊事本紀卷第六 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