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日本史 卷之一百六十一 列傳第八十八
權中納言 從三位 源 光圀 修
男 權中納言 從三位 綱條 校
玄孫 權中納言 從三位 治保 重校
城長茂
遠藤盛遠
平知康
城長茂,初名資職,稱四郎。
【長門本平家物語。○諸書長茂或作勇用,又永茂、資茂、助茂。四郎亦作二郎。】
鎮守府將軍平維茂之後也。維茂子繁茂,為出羽介,守秋田城,子孫因以氏焉。父久郎資國,
【平氏系圖。】
世稱鬼九郎。
【長門本平家物語、源平盛衰記。】
母清原武衡女。長茂身長七尺,容貌雄偉,
【東鑑。】
世居越後‧為國豪族,國人稱白河御館。
【玉海。】
兄曰太郎資長。
【玉海、吉記、長門本平家物語。○資長或作助長、資永,又有作資職、資元者,恐誤。】
治承四年,源義仲起兵信濃,資長奏:「討平甲斐信濃,臣請以私屬從事,不復假他人手菸。」十二月,朝廷以資長為越後守,命討議仲。明年二月,除書到越後,資長敗命,即發兵五千,將赴信濃。途患中風,卒。長茂痛之,欲繼討義仲,以終兄志。六月,
【○本書養和元年六月三日條云,二月二十五日,長茂敗於筑摩河。按此文在六月條下。而二月二十五日者,即資長卒之月日也。則疑此敘資長事,而脫其文也。然今不可考。更據本書壽永二年三月條,及帝王編年記、玉海、吉記、一代要記、歷代皇紀、皇帝記抄訂之。】
招集越後、出羽兵六萬,分為三隊,赴信濃。令濱小平太等率兵一萬,赴筑摩越。津張宗親
【○一作津破。】
引兵一萬,赴殖田越。長茂自將四萬,進到信濃,與義仲戰於橫田河原。軍大潰,長茂挺身奔歸越後,保國府。義仲踵至,國人多降之。長茂勢不能支,遂逃會津。
【長門本平家物語。○東鑑云,養和元年八月十三日,平姿長宣旨討源義仲。九月三日,遽病卒。四郎永用,初名資茂,繼兄資元討義仲。壽永元年十月九日,敗於筑摩河。平家物語曰,養和元年二月朔,以助長為越後守,討義仲。六月十六日,將赴信濃,即夜遽病卒。又曰,壽永元年五月二十四日,以助茂為越後守。助茂辭以:「兄助長死,此任不祥。」不允。由是更名長茂。九月二日,戰敗於橫田河源。源平盛衰記曰,城太郎資職改名資永,二郎資茂改明永茂。養和元年六月二十五日,資永奉敕討義仲於橫田河原,戰敗走出羽金澤。八月二十五日,朝廷以資永為越後守,討義仲。九月三日,資永將就途,遽病卒。永茂告之於六波羅。以故,九月二十六日,命平通盛等赴援之。諸書異同如此,赴以備後考。】
八月,朝廷以長茂為越後守,亦命征義仲。
【玉海、吉記、百鍊抄、長門本平家物語。○東鑑云,養和元年八月十三日,城四郎資長為越後守。按四郎者,長茂而非資長。而諸書為長茂以八月十五日任越後守,則疑東鑑誤以長茂事為資長也。】
然越後盡為義仲所略有,長茂竟不能領國務。
【長門本平家物語。】
及平氏殲滅,源賴朝索捕之,幽于梶原景時家。賴朝與僧定任善,長茂亦與之結。以故,定任屢稱長茂,賴朝欲赦而用之,坐簾內召見。僚佐班列左右,長茂毫無卑屈色,進升上坐,背賴朝而坐。賴朝終無一言。定任愧懼,景時叱之退。長茂昂然起出。文治五年,賴朝擊藤原泰衡,景時白賴朝曰:「囚虜長茂勇悍無雙,願將軍用之。」賴朝許之。長茂自陳曰:「既為囚徒,不可復揭家旗,請別賜之。」賴朝仍令用其家旗幟。長茂喜曰:「我復揭此旗!」故眾稍稍來集也。幸而軍至新渡戶,賴朝命諸將上兵簿。長茂手下從士二百餘。賴朝怪其多。景時曰:「長茂初養兵數百人。及其敗,悉皆迸散。此地近彼鄉土,所以聞其從征而奔歸也。」賴朝喜。賴朝薨,賴家立,長茂竊蓄異謀。建仁元年,帝覲法皇,小山朝政扈駕。長茂引兵入京師,攻圍朝政舍。家士拒卻之。長茂轉犯法皇宮,閉四門,迫請賜討賴家宣旨。不報。長茂知事不濟,逃匿吉野,鬄剃為僧。賴家索之甚急,遂捕誅之。長茂姪小太郎資盛,欲為報仇,築壘於越後鳥阪據之。賴家使佐佐木盛綱擊之。資盛士卒殊死戰,矢下如雨,盛綱兵多死傷。資盛姑名阪額,雄桀多力善射,兼有兵略,束髮如童形,著腹卷,從櫓上射,發無不中。信濃人藤澤清親遶城後,從山上狙射之,貫其兩股。阪額僵因虜之。資盛兵敗奔竄,清親以阪額到鎌倉,賴家召見之。阪額進至簾前,容貌麤醜,無少屈色。淺利義遠請賴家為幾妻。初繁茂生而忽不見,父維茂且悲且覓,四年不能得。一夕,以夢得之於狐冢,歸于家。狐化老翁,來授刀及抽櫛于繁茂,世傳其刀。及資盛敗,遂失所在。
【東鑑。】
遠藤盛遠,父曰茂遠,
【諸本平家物語。○源平盛衰記作盛光,遠藤系圖為長,元亨釋書持遠。】
為左近衛將監,老而無子,詣長谷寺導焉。其妻夢鳶羽入袖,感而有身,遂生盛遠。襁褓喪親,鞠于春木道善家。稍長,麤獷亡賴,日從鄉里群兒,搏挌牛馬,蹴踐田畝,人患苦之。年十三,其族遠藤遠光為加首服命名,軀幹壯大,趫悍精武藝。然有至性,以幼失怙恃,每與人語,涕淚悲慕。
【源平盛衰記。】
以父蔭,為上西門院北面,又為院武者所。年十八,誤殺左衛門尉源渡妻袈裟,感愴懊恨,無所自容。
【源平盛衰記、長門本平家物語。】
削髮為僧,名文覺。勤修勇猛。盛暑隆寒,露臥林薄,凝立飛泉,艱楚萬狀,屢濱於死。名山大川,古祠淨剎,無處不至。草行露宿,至斷飲食。居高雄山神戶寺側,歎梵宇頹毀,欲營繕以資父毋冥福,遂作化疏,普募士民。一日,詣法注寺殿奏請,法皇方與群臣宴,笙歌鼎沸,無為通者,日旰不得報。文覺大怒,以為左右排沮,徑入殿庭,大聲讀蔬,宮中驚擾。檢非違使平資行吒而逐之。文覺以疏軸擊其首,突胸倒之。北面士噪而進者十許人。文覺左手持疏,右手執懷中小刀,踊躍擬之,法皇惶遽罷坐。
【※參取平家物語、源平盛衰記。】
兵衛尉橘公朝謂文覺曰:「有詔汝宜亟去,不去將執汝。」對曰:「吾嘗謂蒙皇家資給,得成至願。宿志不果,生亦何為?為法捨身,固我所甘。寧以頸血汙殿庭,決不能去。願之濟否,一在聖裁。」放聲諫言,慢罵法皇。
【源平盛衰記。】
安藤武者右宗進而捕之,文覺刺右宗臂。右宗持而不釋,衛士群聚縛之,遂下廷衛獄。
【源平盛衰記、平家物語。】
日放惡言,詛咒朝家。遇赦而出,意氣不少撓,憤怨譏刺,無所顧憚。事聞,
【源平盛衰記。】
朝廷敕伊豆守源仲綱執之,流于伊豆。過遠江天龍灘,大風暴發,舟幾覆,舟中人號哭,文覺吟嘯自如,高枕而臥。舟人固請禱禳,文覺起而大呼曰:「此是文覺所乘,龍神何乃沮遏!」須臾風止,舟人羅拜以為神。初文覺臨發,自誓曰:「我志可遂。是行不死,不然神奪我命。」不食三十一日,言笑如常。既至伊豆,居奈古屋寺。
【源平盛衰記。○參取平家物語。】
自稱善相人,遠近頗歸嚮。前右兵衛佐源賴朝亦謫在伊豆,雅欲見之,使安達盛長介文覺弟子相照通意,過而見焉。文覺隔幛而坐,瞋目不語。久之,卒然謂日:「嗚呼吾子,非故下野殿子乎。流落至此,實可愍焉。」俄起禮接曰:「我嘗周流四方,見所謂源氏者,皆不足濟大事。今幸見公心操平穩,具將帥器。」因引漢高、楚項之所以興亡,以激勵之。他日,又說曰:「古昔源平同操天下兵權,而源氏中衰,平家得志。太政入道乘勢投機,專擅威柄,罪惡貫盈,天命既去。如嫡子重盛,才略邁人,不幸蚤薨。其餘碌碌無濟世器。我相人多矣,休咎之徵,若指諸掌。而相之極貴,莫若公者。公宜首唱義舉,復讎雪恥。古喂:『天與弗取,反受其咎。時至不行,反受其殃。』請速斷焉。」賴朝心甚喜之,然慮彼狡譎適為身累,唯唯遜謝。悟其意,懷中出一枯髏,陽稱義朝首曰:「我在獄日,盜而藏之,使我不遭流竄。公啟得覿先公哉。」因潸然泣下。賴朝意頗疑焉,然聞其言,嗚咽歔欷。文覺從容謂賴朝曰:「我嘗欲修葺神護寺,未果。公他日得志,庶幾有成。」賴朝曰:「身為羈囚,安敢及此。」文覺曰:「公誠能興大事,請院宣不難。我能為公辦之。」乃急赴福原,就院近臣前右兵衛督藤原光能,請院宣還。謂賴朝曰:「公欲得院宣,先置莊園于神護寺。」賴朝曰:「事若成,雖郡國唯帥所欲。」文覺取筆令書丹波、播磨、土佐膏腴地十三所,永為寺田,而後出院宣示之。賴朝遂決意舉兵。
【源平盛衰記。○諸本平家物語載院宣,其文各異。豈有院宣一出而文不同者乎。考諸實錄,略無所見。蓋文覺銳意興復神戶寺,欲賴朝遂其本謀,故假託院宣,以故其志歟。或賴朝亦潛合謀,故使為之歟。英雄舉動未易窺測,而其偽斷可知也。愚管抄曰,世傳光能偽稱法皇意,使文覺勸賴朝起兵,繆矣。文覺陰察時勢,託言法皇。據此則當時已有此說,而作二書者不究其實,以為信然。觀者審焉。】
及大將軍府建,恬龐市勢,頗弄權威。
【明月記。】
遂修神護寺,窮極土木。又修東寺,賴朝禮遇日隆。
【元亨釋書。】
平氏既滅,北條時政至京師,索平氏子孫亡匿者。維盛子六代被執當斬。文覺營救得免。
【源平盛衰記、平家物語。】
資性傲狠,至老不悛。身在山林,謗訕朝政。時後鳥羽帝喜佚遊,怠政事。皇兄守貞親王有時望,文覺竊欲謀廢立,然以賴朝在,不敢發。正治元年,賴朝薨,文覺陰圖不軌。事發覺,流于佐渡。
【○佐渡據帝王編年記、百鍊抄。○本書作隱岐。】
文覺踴躍大罵曰:「我已老憊,餘喘無幾。借如有罪,何不放近境,而棄逐遐陬。我死為厲,必迎毬杖冠者于此!」帝幼好擊毬,故為是言。
【平家物語。○本書又曰,承久之亂,帝果還幸隱岐。文覺之靈數見,與帝交語,以微文覺所言。據帝王編年記、百鍊抄、文覺流於佐渡。本書妄誕附會,今不取。】
竟不食而死,時年八十。
【八阪本平家物語。○按東寺長者補任曰,建仁二年十二月二十五日,敕召文覺。而諸書無所見。且以其流係建久九年五月,與百鍊抄等書不合,故今不取。○世有鎌倉書牒名澀柿,中有文覺遺賴家書,諫禱嗣無益,畋獵無度,務使進忠良,退奸邪,愷切精當,絕似文覺口氣,存之足為鑑戒。然考諸書,正治元年正月,賴朝薨,賴家嗣職,三月,文覺流于佐渡。賴家雖無道,不應居喪遊獵。詞旨多有不合,蓋後人託名所為,故今不取。】
平知康,任左衛門尉,
【玉海。○東鑑為姓藤原。】
兼檢非違使。以父朝親為壹岐守,稱曰壹岐判官,事後白河法皇。善撾鼓,世呼曰豉判官。輕佻好諧謔,法皇寵昵之。壽永二年,源義仲入京師,不戢其下。兵士日突入坊市,縱仟剽掠。士民失望,怨讟沸騰。法皇遣知康戒敕,義仲受詔不敬,熟視知康曰:「世謂子鼓判官,豈為人所撾乎。何故得此名?」知康慙恚而歸,奏曰:「不除此賊,京師不得安靜。宜急徵兵討之。」法皇素惡義仲所為,深然之,倉卒定計,不復與廷臣議,奶命知康掌軍事,就法住寺殿修戰備。詔天台座主明雲、園城寺長吏圓慧,徵發兩寺僧兵,餘皆市井無賴之徒,應募而至者二萬餘人。掛諸佛畫像於宮四垣,以為厭勝。見者知其必敗,知康踞牀抽矢,撚幹轉筈曰:「我一發穿賊頸矣。」義仲兵薄宮門,知康左持鉾,右執金剛鈴,登垣翔舞嬉笑。遙見義仲,大罵曰:「古者讀宣旨,則枯木吐榮,飛鳥自墮。今雖叔世,天命未改,汝何為者,執弓矢,抗至尊。」義仲大嗤,麾兵而前。適北風猛烈,義仲兵乘風縱火,炎焰灼天。知康望見大懼,踰垣而走。
【平家物語。○參取源平盛衰記。】
手猶持鈴,鏘鏘有聲。義仲兵呼曰:「持鈴者,首謀也。」眾競赴之。知康狼狽,棄鈴逃去。眾素不習戰,又失統帥,遂大奔潰,無一人敢當敵者。廷臣多為亂兵所辱,人皆咎知康妄激變,誤國敗事。檢非違使橘公朝、左衛門尉藤原時成之鎌倉告難。賴朝曰:「義仲有罪,宜令賴朝致討。今輕信知康,開此大釁,震驚宮闈大虧國體。夫義仲,奕世武將,固非北面之徒所能當也,不敗何為。」知康以兵端由己,欲見賴朝自陳,之鎌倉。賴朝惡其為人,久不得見。知康詣侍所,附出入者請通謁,莫有顧者。適賴朝隔簾窺之,以鼓授子一萬曰:「是夫也善擊鼓,汝宜以此予彼,使盡其技。」一萬如教,知康佞媚無恥,欣然諾之,坐立俯仰,極盡醜態。賴朝見之,知康承間陳義仲始末。賴朝岸然不答。知康愧而退,不覆歸京,遂留居鎌倉。
【源平盛衰記。】
至賴家時,稍得親昵,專以巧佞逢迎取悅。賴家嘗饗母北條氏,知康亦陪宴席,乘醉調北條時連曰:「五郎容儀進退,超人之遠,而其名甚不稱。時連之連者,貫錢貨之義乎?何鄙猥也。
【○連、貫,訓讀相通。】
將追歌仙貫之蹤乎?宜速改之。」北條氏不懌曰:「義仲之難,職由此虜。一敗不懲,又黨義經。故先君惡之,奏奪所帶官。而今遺其瑕疵,使之侍左右,甚乖先君之意也。」及賴家見廢,狎客皆得罪,知康不得居鎌倉,復還京師。
【東鑑。】
大日本史 卷之一百六十一 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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