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氏文集 卷第三
賦
論
序
【各付詩本。】
銘
讚
表
賦
【甲一】
001
洗硯賦
【以池水為之黑為韻。】
器之美者，硯瓦帶規。誠學土之所寶，在經用而可知。原夫動靜非己，行藏隨時，居高自持，遂引身以上格。或出在外，必輸力於臨池，徒觀受麿不止蒙穢無恥。知脩潔之有素，不許其同塵，惡凝濁之汗真，奉之以就水。資人之力，隨手自清，非我有過，洗心更始。乃泛芝英之遺氣，滌松煙之餘膩。蛟腳半斷，逐淺浪而自盪。鳥跡全沈，秘潤庭而孰為。既而在藻之鱗，驚水衣之流媚。點苔科而染色，滴沙痕以成淚。動搖自由，仍謂慈烏之畫浴。出沒不定，頻誤靈龜之時戲。別有窮士，養癡從事以忘飢，前事可師，訪故事於張草聖。高山仰止，尋鳥蹤於王羲之。忩忩不暇，苦渇在色。汲汲於用，自強不息。儻學海之含垢，何厭變而盡黑。
002
一橋賦
闕
003
生炭賦
【以待吹生煙為韻，依次用之。百五十字以上成之。始申四點。限酉二刻。】
物不獨化，時或有待何。爐炭之致功，亦人力之攸在。觀夫，歲陰推移，風雪相隨，見彼凛烈之在候，受此煦嫗之不訾。赴人之急，還疑行義之篤厚。入時之用，更似仁者之施為。于以就之，作暖氣以養獸，于以近之，樂炙手之不龜。既而，猛熾時至，辨士之舌同色，鼓動無已，美人之口交吹。爾乃漏入五更，無屬初明。既達旦而不死，復徹夜其長生。遂則保之以相傅，護之而不眠。誰謂之微扇令作氣，我與其進，眇以起煙。於戲，物既有此，人亦宜然。增其榮現資友好之煎沸，倍以價數，賴師匠之雕鐫。未能乞火，以自喻。唯願苦節，以先天。
論
【二】
004
辨薰蕕論
【于時余弱冠入學，人皆矜伐，賢愚不分，故為著篇。】
人有賢愚，物有美惡。人以賢才為賢，物以美體為美。是故人中有人，人之有賢才者名高。物中有物，物之有美體者價貴。庸詎謂無賢愚於人無美惡於物乎。若然則曲阜尼丘，比培塿而無別。紫蘭紅蕙，渾蕭艾而不分。求之竺論，何其謬乎。觀夫草之有薰蕕，亦猶人之有賢愚。薰也蕕也，生一園之中共有枝葉。賢也愚也，居二儀之間共有頭足。人或不辨，謂無異同。彼一賢一愚，而世不以為異。此或香或臰，而人猶以為同。遂使賢愚一貫，曾無等差。香臰一氣，時有混亂。當此之時，能視者視之，而別人之賢愚。能聞者聞之，而辨草之香臰。不則，白藏九月，驚飈加振擊之威，玄英三冬，嚴霜致殺伐之暴。徒蘊酷烈之氣，與凡藂而盡耳。但至歲窮陰律，音入陽爻。群木榮於林，百卉秀於野。本臭者亦自臭，初香者亦自香。此為稟性不同，含氣有素。遂則臭者生於道路，牛羊之足踐其萠牙。香者薦於宗廟，鬼神之口嘗其氣味。今之君子，若能杜絕鶗鴂之啄，令久其芬芳，鋤除莨莠之根，無雜其穢惡。不同器而藏，當異處而種。美種香，惡種臭。可得而明焉。
銘
【三】
005
大唐明州開元寺鐘銘一首，并序
乙酉歲二月癸丑朔十五日丁卯，日本國沙門賢真敬造銅鐘一口。初賢真泛海入唐，經過勝地，明州治南得開元寺，可以繫意馬，可以降心猿。自就一遊，留連數月。有雲樹，有煙花，有樓台，有幡蓋。禪器之類，亦多備焉。但獨闕者楗椎而已，舉寺僧徒相共恨之。其中長老語賢真云：「嘗聞：『本國好脩功德。』若究眾冶之工，以合雙欒之製，從彼扶桑之域，入我伽藍之門，遍滿國土，不得不隨喜。」第二天，眾不得不驚聽。爾時，賢真唯然許之。歸鄉之後，便鑄此鐘，送達彼寺。遂本意也。直指鹿苑，遠駕鼇波，物出一方，善分兩處。寸心丹實之信，取鑒十枝。萬里滄瀛之程，變道一箭。念之至也，感之通也。推前生以言之，引後事以銘之。小僧昔有誓願於彼寺，彼寺今有因緣於小僧。亦已明矣。若不然者，得如是乎。凡寺靡不有鐘，鐘靡不有銘。無鐘何以驚眾，無銘何以示人。況乃天非常天，地非常地，今日謂之谷，明日謂之陵。庶使大小眾生，白黑四輩。千歲掊視，一辨刻久。有前進士京華封者，為之銘。曰：
鳬氏三思 鴻鐘四名 赤銅煉盡 朱火冶成
褰脣吐氣 聚乳含精 和霜秋晚 影月夜更
禪林共振 清籟混鳴 十方中饗 三大下聲
鬼神魂聳 天龍耳鷲 梵音旁達 永離苦生
006
銅鉢銘
【應右丞相教。】
家之舊器 銅鉢相傳 高僧所寶 下打幾年
響通有頂 聲播無邊 先靈得聽 自作良緣
007
銚子迴文銘
多煮茶茗 飲來如何 和調體內 散悶除痾
008
筆銘
詩人之具 唯筆為先 揮鋒有術 一人當千
009
硯銘
出力士黨 入文人手 磨而不磷 在用彌久
010
贈渤海客扇銘
【畫扇廿枚，分與廿人。】
隨時致用 在夏為功 君子所重 扇揚仁風
文彩間發 圖雲寫霞 好之又好 嘲躝九華
圓體可愛 近人之裁 惠風及我 仁遠乎哉
團團者扇 在彼一掌 逐暑來涼 所以是仰
沙煎石泐 體熱心倦 何以贈賓 延風之扇
松煙鉛滓 圖畫成文 彩色之妙 比光慶雲
炎氣中人 若火之熾 引扇而動 清風立至
取涼素手 掩曲朱脣 握翫無廢 既愛且親
輕便有體 裁製之功 異類同應 風生手中
行藏有節 出處無違 比德君子 皎然不疑
取涼之器 自有風流 雖乃在夏 淒其似秋
良工極妙 圓體中規 所象非遠 學天孕奇
動靜非己 去留依人 有清風在 驅除客塵
雖有手膩 能蕩心塵 是以其好 不以其新
勢作風氣 體裁月輪 手親相贈 于彼嘉賓
此器之美 能蔭旱雲 時當暑熱 所以相分
往還月轉 動搖風隨 取彼涼氣 此其所宜
扇之為用 以禦炎氛 手指功畢 今朝贈君
巧思不已 團扇遂分 高人所執 簸彼風群
自然之氣 手下驚頻 時暑蒸矣 贈彼遠人
讚
【四】
011
蒼頡讚
黃神之史 蒼頡標名 千年一出 四目雙明
獸連書妙 兔毫筆精 紛紛蟲鳥 惟公所生
012
老君讚
不知其始 為誰之子 和光混蹟 猶伏柱史
013
偓佺讚
絕世蟬蛻 凌霄鳳翔 槐山是託 松子為粮
白川飄被 翠霓映裳 先生之壽 日月彌長
014
北叟讚
雖樂勿樂 雖哀勿哀 憂為喜本 福為禍胎
笑終號及 弔去賀來 皤皤朔老 獨鑒于懷
015
盧思道讚
有隨墨客 此是盧公 行悅情簡 外明內融
三春詞露 八采文虹 微官不樂 寄志孤鴻
016
白樂天讚
有人於是 情竇虛深 拖紫垂白 右書左琴
仰飲茶菽 傍依林竹 人間酒癖 天下詩淫
龜兒養子 寉老知音 治安禪病 發菩提心
為白為黑 非古非今 集七十卷 盡是黃金
017
良馬讚
龍淵涌乳 兔魄降精 耳尖鼻大 胸凸腹平
逐電飛影 嘶風送聲 眼懸星輝 權插月明
引身赴敵 畜氣應兵 相與人類 愛將妾并
瘦容易失 逸態難傾 青蒭充餧 紅粟養生
一朝價重 萬里蹄輕 莫言眾駕 御之有程
表
【五】
018
奉答太上天皇辭御封第一表
【皇帝上表。】
臣諱言。今月十五日，右大弁從四位上藤原朝臣山蔭至，奉宣天旨曰：「讓還御封，恭承慈綸。伏增震駭。」
【中謝。】
臣諱，誠兢誠惕，頓首頓首。臣若稽故事，太上天皇者，御供有數，所司祗倍。陛下顧重國家，申詔抑損，敦訓切至，奉以周旋。然國之通規率由漸久，一旦頓廢千歲貽譏。故仍先代，沖之挹之，舊割二千戶以為御封。臣猶恨壤少連亘，物非奇羸。而今更慮公費之繁多，不享土地之所輸。臣聞諸遺老：「承和之始，前後太上天皇並存於世。當斯時也，封分二天，租入兩處，理之所定，未為多煩。」況今陛下一天覆育。四海幽顯賴其德化。公私有何艱勞。加以古之所行今有成典。至臣而闕。謂論者何。伏願。陛下日月照臨之明必察寸欸。河海含容之量莫厭微涓。無任悚戰之至。謹奉表以聞。臣諱誠兢誠惕。頓首謹言。
元慶元年閏二月廿七日。
019
奉答太上天皇辭御封第二表
臣諱言。伏奉今月廿六日慈誨，不許充上御封。臣去月表聞，冀蒙允照，赤抱無效，玄監彌遙。
【中謝。】
臣聞：「問道崆峒而不廢御俗之勤，凝神姑射而未忘理世之方。真假兩存，古今一揆。」豈有以寂寥之趣違率由之規者乎。陛下降黃屋之尊，棄赤縣之富，削華衰冕，滌慮石泉。今之御封，犹同撮壤。此而可厭，細塵安歸。陛下好謙之過，既出理法之外。愛費之至，欲居乏約之中。縱令陛下上僊之廚，取足朝夕之饌，則恐左右下從之類，難給歲時之資。豈汗汾水之流，聊上畎洽之輸。伏願陛下，使臣白華之志申盡敬之誠，臣烏鳥之情得反哺之便。則臣子禮達，忠孝道行，全舊式於當年，傳故實於來代。無任懇欸之至，謹重奉表以聞。臣諱，誠兢誠惕，頓首頓首，死罪死罪。謹言。
020
為尚侍源朝臣讓職第一表
妾某言。妾以貞觀之始，得忝尚侍之官。其後屢推精誠，苦求退去。而更降優旨，不聽自辭。所以勉勵其心，從事於紫掖之下。顯露其咎，積過於彫管之記。今妾老隨日至，病逐年侵，未成流芼之儀，誰助澗藻之禮。雖云，婦人之寡慮，猶知筋力之難堪。從增愚蒙，有損聖運。請解所職，待罪閨門。伏冀，大陽必賜允照。妾之本意，於是遂焉。不任悾欸之至，謹奉表以聞。謹言。
021
為源大納言讓陸奧出羽按察使第一表
臣某言。臣聞：「器違其分，榮非所榮。任越其才，量還失量。」
【中謝。】
臣以無人望，過受國恩，祿秩優崇，寵命隆赫。往年降認，以臣本官，兼督陸奧出羽諸軍事。惟彼兩地，異類群居，暗昧是非，簡略禮義。頃日，梟聲轉大，狼心益狂，殺我人民，燒我城邑。臣實須腳踐沙漠之地，身臨胡虜之庭，致其腰領之誅，肆其爪牙之銳。而臣族非將種，門謝兵家，聚米為山，更迷指畫之趣，單醪投水，誰表迎飲之誠。遂使犬羊流離，不安巢穴，干戈搖動，時為風塵。是臣之慙，慙莫甚焉。是臣之罪，罪莫大焉。伏願留陛下遠慮之心，罷微臣遙領之職，選龍虎以代之，推武猛以求之。則鳴鼓收沸野之聲，自當不日。嘶馬乾出塞之汗，亦得指期。無任悚懼忝竊之至，謹奉表陳讓以聞。臣某，誠惶誠恐。謹言。
022
為主殿頭當麻大夫請致仕表
臣某言。臣以茸細，久貪榮滋。無限之恩未酬，有涯之生垂盡。臣某，誠惶誠恐，頓首頓首，死罪死罪。臣聞：「蚪籤屢移，絳幘疲急漏之唱。螢爝假續，紗窗少長明之光。」臣春秋七十，氣力無餘。四體不仁，一身失據。紅顏非昔，過京洛而慙少年。白髮在今，鑒御溝而悲衰老。即是，傳家委子之時，含飴弄孫之日。縱令臣目能視五色，耳能聽五音，誰壞就木之思，須致懸車之請。今臣羸痾歲積，蒙昧日侵，口得糜而乃食，身非帛則不燸。老之故也。所以臣欲稅駕於蓬蓽之門，赴遊於薜蘿之徑者，計豈在舉朱燼而練丹藥，燒白雲而種紫芝乎。唯須讀老子而翫五千字，全彼知止之分，從王充以取十六篇，解其頤神之術，如此而已。伏願陛下，丐臣餘年，緩臣殘喘。臣今日以後，不復夜行指表里而歸骸，顧彤闈而淹涕。臨表寉戀，身去神留。無任愚懇之至，謹奉表以聞。臣某，誠惶誠恐，頓首頓首，死罪死罪。謹言。
023
為真雅闍梨讓僧正第一表
沙門真雅言。量力審分，煙竹之篇垂規。犯戒違儀，霜蓮之喻可取。真雅，心同枷犬，身類繫猴，狂花徒發於非時，甘菓何期於登熟。謬藉殊常之寵，猥叨非據之榮。道乖濟時，智不周務。未曾引一滴以添大海，撮微塵以裨須彌。曉夕思惟，身心慙愧，所以欲執降退。歲月已深，在今述宿素之懷，豈追陳虛餝之讓。但真雅昔在陛下誕育之始，聊申左右擁護之誠。自謂且緩殘喘之期，助致太平之化。是故遲疑猶予，未敢自辭。方今草木之齒，七十有餘。樹老葉危，望秋風而將落。鐘鳴漏盡，恨夜行之不休。況亦積以羸痾，漸覺加劇，常恐深山忽破不復見金輪之威儀，瑩水急流無由奉玉扆之光餝。亦自愍焉。真雅生已荷德，死不忘恩。唯冀陛下，憐一老僧賜其骸骨。若得解彼法任，臥月壟以終餘年，湔此塵勞，飲石泉以養衰疾足矣。伏待矜允，必降天慈。詞盡精誠，悲纏涕泣。臨表哽戀，不能自堪。無任懇欸之至，謹奉表陳請以聞。謹言。
貞觀十六年七月十一日。
024
為真雅闍梨讓僧正第二表
沙門真雅言。小僧先上手疏披胸襟，照臨之光未迴，肝瞻之訴彌切。小僧器與功淺，病隨年深。決之愚心，欲還聖授。而陛下更降鳳詔，賜以鴻慈。發其優渥之詞，不許辭退之請。天私雖厚，人謗難逃。如此累年，胡顏於世。小僧之讓，非欲其高，內視不明，中道而止。伏願陛下，曲反汗於當年，小僧不遺笑於後代。無任情懇之至，謹重奉表陳請以聞。謹言。
025
為真雅闍梨讓僧正第三表
沙門真雅言。小僧今月先後再露愚衷，頻降徧覆之仁，未賜允遂之命。小僧聞：「隨功而受，世不為貪。籍才而升，人與其進。否則，時論同口，取喻於捕鼠之貓。物議聚脣，假說於伺魚之寉。」小僧結使山峻，愛著海深。放毒龍而不追，制魔鬼而難縛。況亦幹濟無術，統理非材，猥居法座之上頭，遠慙如來之右臂。加之小僧，去月遘疾，將不復還。陛下致以懸虵之醫，問以珥貂之使，故中陰之體，感恩而更來，東岱之魂，賴德而自反。今纔續糸髮卻苦虛羸，容顏消損於昔年，志意衰落於恒日。薄知事務，惱發於心，聊且作勞，汗流於額。餘憊如此，殘喘幾何。自厭煩於持領之任，詎昧榮於提綱之寄。當今種智慧之樹，開功德之花，御紺馬而飛行，駕白象而遊戲。一十五德莫匪宿和尚之群，三十萬人皆是大比丘之眾。舉之而用必益於治，豈使愚蒙久妨賢路。皎皎者日，鑒小僧之素懷。蒼蒼者天，察小僧之丹愨。伏冀慈仁，特賜哀許。若得退影巖岫歸老庵廬，則遙護紫殿，傳禮誦於松風之聲。閑臥白雲，了禪觀於蘿月之曉。無任知止之情，謹重奉表陳讓以聞。謹言。
貞觀十六年八月廿六日。
026
為宗叡闍梨讓律師第二表
小僧宗叡言。小僧往年上表自辭律師，豈餝讓乎。小僧本煙巖之窮隱，甘斗藪有效，夙承恩慈。逮從御寉之遊，遂屬乘龍之運。陛下追錄舊功，枉加新寵，詶答之誠已淺，慙愧之心漸深。不意，更降天綸，寄以法務。小僧寢興審分，不可偷安。乞解所任，退就山阿。小僧之宿素也，伏冀陛下日月之明，幸賜照許，敢重陳祈，期於獲命。小僧宗叡，誠惶誠恐。謹言。
027
為宗叡闍梨讓僧都第一表
臣宗叡言。臣前後上表，欲解所職。而小信未孚，苦請難允。自強從事，歲月推移，然猶廢闕甚多，補益全少。重之臣齒歷衰微，氣力虛惙，三昧怠於脩習，四勾劣於誦持。臣初謂：「攜衣鉢於草堂，結庵廬於竹阜，以盡殘喘，以終餘年。」何意公寄枉加，私慮不果。責無能之性，求有成之功。深恥道俗之心，誰塞譏議之口。縱今天慈優假，許以傭員。所冀免綱務之拘攣，遂閑養之宿素，臣之望也。陛下察之。無任情懇之至，謹重奉表以聞。臣宗叡，誠惶誠恐謹言。
都氏文集 卷第三 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