竺乾古皇先生之設學也，其要三焉。曰戒焉，曰定焉，曰慧焉。戒之為言也，制心矣。定之為言也，靜心矣。慧之為言也，明心矣。三之者，皆心也。故學即心也，心即學也。心之與學，未始間隔。八萬之異途，自是而出焉。三之者，各有事理生養之異，而其歸一也。何曰，事文字之謂矣。何曰，理法義之謂矣。何曰，生聽習之謂矣。何曰，養思練之謂矣。學又曰修，修者密也，學者麁也，修者延也，學者促也。雖延促麁密之異，咸學也。三世之聖人，自是而出焉。世之言教者，指羅漢以為無學者，為未竭耳矣。吾曰等覺，亦有學也。何也？羅漢之者，究事生故，世曰無學。未極理養，故吾為有學焉。既究麁促，故世曰無學。未極延密，故吾為有學焉。以是視之，學學之無也，非修學之無矣。以修學而言，十地皆未竭故。吾曰等覺，亦有學也。何也？理弗窮故，養弗充故，密弗通故，延弗終故。我唯以佛地為無學，其阿羅呵、阿羅漢，梵音有異者是也。凡厥心之有為，皆學修也。心之無為，始為無學也。然則世之所謂有為者，非吾之所謂有為矣。世之所謂無為者，非吾之所謂無為矣。有學之與無學，皆是也。或曰：「生知不學者不也。」我古皇能仁氏，生知之大者也。猶有之矣。問書選友，聞定阿蘭。及窮餓麻麥，六載雪山。蓋貽學修于吾人也，其布教鹿苑祇樹也。法句之誦習，頭陀之薰練，咸學修也。降而逮四日四依，靡不從事於斯矣。東漸支那，亦皆是也。羅什入關，三千負笈。慧遠在廬，十八結社。又夫釋氏之為學修者，禪門尤為朴略焉。豈直指單傳之法格乎。然古之人，尚曰：「學坐禪、學坐佛。」又曰：「修證非無，染汙不得。」是學修而醇質者也。又講有義龍律虎，禪有折床枯木，皆優稱也。我本朝則二域可謂季孟之間矣。北嶺撰註記之署，南京立得業之名。珠頭瓜熟而相識成，仁眼麻眯而性具明。皆勵學修之精也。加之，定光之宮度見弘仁。增命之雛，選在齊衡。皇王之崇勸，為不輕耳。詳載本傳，此不繁焉。今只舉三國勤業之端由，為一代設化之標式，以蔽四眾之省察。凡踵釋門之士，未有外茲而入者矣。嗚呼。吾黨之人，勗之乎哉。

　實相無相也，豈云形質乎。無相實相也，不礙形質矣。頭而禿，衣而褐，法而戒，令而律，是釋門之表師也。先佛有菩薩聲聞二僧，只吾釋迦法中聲聞僧一而已。故文殊彌勒之高德也，猶混聲聞眾。蓋濁世之人，尚儀相也。諸大弟子如陳如身子之儔，佛言善來鬚髮，自除袈裟著體。逮于慶喜，以寶刀剃髮，乃得白四羯，磨具足戒，自茲比丘之度儀備矣。尼者大愛道啟端也。而敬有八焉，戒亦倍焉，竝為世之福田。又有優婆塞優婆夷，此云清信男女也。頻婆娑波斯匿君之清信者也，護國給孤臣之清信者也，末利勝鬘夫人之清信者也，庵羅須曼處女之清信者也，是吾佛四部之眾也。如來成道十年，樓至菩薩請築壇，為比丘受戒。佛於祇園外院東南建壇，是印度之廣度也。
　永平十年，佛法傳漢。十四年，司空劉峻後宮陰夫人等出家，是支那之度始也，然唯受三歸而已。曹魏正元元年，曇摩迦羅在洛陽立具足戒羯磨，朱士行為受戒之始。東晉建元元年，尼淨檢於本法得戒。南宋元嘉十一年，求那跋摩於南林寺建戒壇，為僧尼受戒，是震旦戒壇之始也。李唐中宗景龍初，詔天下試經度僧。山陰大義，誦法華中第一。自爾或五百紙，或百五十紙，經目不定，隨時改變。肅宗遭安史之亂國用罄，至德始宰相裴冕請鬻度牒，謂之香水錢，納百緡得度。度科大隳。富惰之民，竝鏞而爭馳。貧進之士，繫柅而淹遲。其後暫止即起，至趙宋而益滋。代宗勑大興善寺建方等戒壇，由此大乘戒壇起焉。穆宗置泗州，敬宗立兩街。宣宗勑上都荊揚汴益築之，皆大乘壇也。又穆宗長慶元年，幽州節度使劉總上表出家。帝不許。總以印付留後，自剃髮為僧，以私第為寺。帝從其志，賜大覺師號及僧臘五十。五代梁大祖開平四年吳越錢鏐幼子令因為僧，勑賜無相大師加三十臘。
　本朝之度始，於司馬氏男多須柰，名德齊。女島鄉為尼，名善信。天平七年，唐道璿來，善戒法。大安寺行表，年七十三，臘五十二，就璿重受。天平勝寶六年，鑑真入朝，於東大寺建戒壇。舊僧靈福等八十人重受，新稟甚夥。天平寶字六年，勑西觀音、東藥師二寺築戒壇，度受博焉。延曆二十五年，置年度科條。弘仁十年，最澄法師上表乞睿山大乘戒壇。十四年，義真始行羯磨。長曆之間，慈覺、智證兩徒爭軋。園城沙彌，不得昇睿壇。三井明尊，奏請戒壇于園城。長久二年五月，勑尚書左丞藤經輔宣，問園城戒壇立否於我。時法相之首經救，三論之長濟慶。華嚴之英良真、律之師灌昶密之主深覺，咸奉表贊許。唯台徒固執不允。爾後，承保帝宣禮部尚書源隆俊，賜給綍於園城建戒壇，而臨行法事台徒燬撤，至今不成。元應之火攻，我親視之，可謂下策矣。所以歲當末後之五百，時逢乖爭之堅固乎。
　夫度有二焉，內、外也，皆以戒為標。薙染於形，戒律於心，內度也，初二也。無薙染而受戒，外度也，後二也。曰古之言度者，前二而已。今并四眾何，亦後二未出塵累。曷度之有哉？曰梵語波羅蜜，此云到彼岸。到彼岸者，度也。踰生死流，到涅槃岸之謂也。亦菩薩戒不言薙剃，而豈不至涅槃哉。吾佛何以曰戒波羅蜜邪？亦耶舍父唯受三歸，亦稱優婆塞。或五戒，或菩薩戒，通為清信，蓋在家之稱也。以小律儀言，度前二也。以摩訶衍而言，後二亦度也。而我分內外，不得不判焉。此方之度，潔白精密。案延曆詔十義通五，非震旦誦經之比矣。李唐香水之緡，趙宋清閑之繈，所未嘗聞也。安慧經業醇深而賜度，隆海問難拔萃而中第。中葉以降，學業冗散，度選弛緩。多孥之族，出稚雛而補家產。窶約之民，放丁壯而貪寺供。或草賊迫捕逮而來投，或孽子漏舉收而寄歸。佩刀而互剃，褻服而不染。是等之類，吾法亡矣。
　戒又四家，二通、二別。初天下置戒壇三所，筑之觀世音寺西州民稟焉。野之藥師寺，東州民稟焉。和之東大寺，中州民稟焉。皆天平之間建焉。及睿壇興野壇衰，園城壇未就，正今又只三壇而已。三壇通也。又有三摩耶戒。禪門戒，二戒禪密各別授，不屬汎傳矣。然二家徒盛，二戒隨行，不為不傳焉。又壇戒多弊，動不時不期焉，有常和上恒闍梨哉。孱弱雛道，頭顱圓青，右繞未充三匝，左語已數十聲。持犯何開遮何？聚如雲散如星。國政雖清，度門雖闊，我徒不競，君子大息。安得返誦經，問義之古制。我黨復精業，而省濫廁乎。
　至長慶開平之竊臘漫號者，不唯乖真軌而甚圮世綱。夫王者之動，必率禮矣。苟任私欲，何所不至之有。故先聖制禮則之。彼唐梁之二主，只知寵其臣，而不知率其禮矣。梵網曰：「不問老少國王奴婢，先受戒者在前坐，後受者次第而坐。二主不委，盍問我焉。」知而不問，與不知不問而行之者，皆非禮矣。況吾道有軌。何不問？我老農老圃，古之人皆問之乎哉。總因二子辭富貴而投我者善矣。惜乎。受竊漫而不遜也。昔周襄王弟叔帶與戎翟謀伐襄王，齊桓公使管仲平戎于周，襄王大悅以上卿禮管仲。仲辭曰：「臣賤有司也。有天子之二，守國高在。若節春秋，來承王命，何以禮焉？陪臣敢辭。」王曰：「舅氏余嘉乃勳。母逆朕命。」仲卒受下卿之禮而還。仲可謂知禮矣。二子曷不若仲乎？曰：「仲尼曰：『管氏而知禮，孰不知禮。』子之言恐戾與。」曰：「彼一時也此一時也。孔子亦曰：『微管仲，吾夫被髮左袵矣。』管仲豈可竟捐乎。」上之所舉者，三國之始種也。我繫年之者，備資治表矣。今揭三朝度戒之緒，示四部受化所從。庶幾學者，原始要終。若夫竭磨之法，諸家各有軌則，而存其人焉。

　楞伽曰：「一切法不生。菩薩摩訶薩，不應立是宗。」然者，如來在世，已有宗分者明矣。滅後瓜裂矣。小乘早拆十八部焉，摩訶衍亦有之。馬鳴龍勝，立法性焉。護法清辯，爭空有焉。其支派，不勝紀矣。至震旦，則空相播南北朝。禪性盛東西京。斯方有十宗，皆自竺支帶將來也。傳聞印度宗教殘缺，震旦又或不全。唯我本朝歷世崇奉。其間興衰者，理之常也耳，而未嘗泯沒矣。今掇綱要，列于後焉。
　三論者，諸法蕩滌之深理也。采中，百、門、智之微言。抽龍樹，提婆之玄旨。排成實而立妙義，建法性而演真空。談二諦者，包群機也。說八不者，顯一性也。羅什之所祖述，生肇之所宣傳，熾于陳隋，衰于唐宋。我本朝慧灌，諭喝始矣。智藏系授長矣。為兩土之先馳，啟四眾之初聽。近世不絕如帶，庶幾見整頹綱。
　唯識者，諸法建立之精致也。昔慈氏大士微塵劫，前所承稟矣。世親無著，夜昇都史而聽，晝降閻浮而說。以三時括一代，以三性含萬法，援瑜伽師，地而脩飾。挾因明正，理而潤色。談識智之轉，成而精粹矣。分業報之造受而備足矣，戒賢忍疾而待那爛。玄奘忘苦而受天竺，慈恩弘於彼唐，道昭傳於吾國。昉教以降，支派流溢。方今南京之地，人神幽贊，益煽講習云。
　律者，比丘儀相之嘉範也。初世尊在鹿苑也，號令四眾，肅清三業。婁被彈呵，終聞開顯。如來深悲，猶慮未來乘急戒緩之蕩，於堅林之夕，扶律而談常。蓋五濁之機，宜三學之階漸也。滅後，優婆離集律藏而下一點。師師相付，至僧伽跋陀，羅眾聖點記，出於弘度矣。而唐南山宣師，遠取西天曇無德。前魏曇摩，迦羅為祖。深明持犯，盛行毗尼。故不同一紀三藏之偏學也，是以經行道陛足跌天人扶持，營立戒壇手築梵僧稱贊。戒業行事之疏鈔，懺悔教誡之儀文，靡不輔翼大道焉。勝寶之間，鑑真來朝，一模脫印。自此此土，此宗昌矣。其後或微或興，天下今不乏其學。 　華嚴者，如來始成之高趣也。杜順始之，康藏弘之。長者旁而扶，清涼斷而續。五教章以包一藏，四法界以攝群機。雖設因修，專說果德。一一之理窮性命，十十之數表極圓。諸林舌端毗盧，性海袞袞。善財腳下普賢，毛剎塵塵。指舍利滿慈，以為瘂聾者，境界異根也。取童子婦人，以為知識者，凡聖一性也。非天下之至大至廣，其孰能與於此哉。我本朝慈訓審祥，親受賢首。至良辨而大振。今之言雜華者，皆承于辨焉。
　天台者，如來後融之妙旨也。慧文神悟，憲章龍樹。智者倡之，章安輯之。二威緘默而守，荊溪駕說而行。其主也為本為迹，其訓也為權為實，其統也為圓為一，其分也為具為變。取三諦于中論，而證瓔珞。始五時于華嚴，而成涅槃。立觀者列十境，發行者羅十乘。彌綸萬法者，八教也。錯綜十界者，六即也。一界各具十界，而百界生焉。十如互含百界，而千如成焉。配三世間為三千法，分而成三千復而歸一念。即復而分，即分而復。一心之於三觀也，亦復如是。非天下之至精至微，其孰能與於此哉。最澄法師應乃祖之懸記全受而歸，根殖睿嶽覆蔭寰區，孫枝挺出補撑教門。初會昌之毀黜台文散失，五代攘奪殘闕未復。義寂師求遺文於高麗及我，高麗先送其書猶不備。長保二年(宋咸平二)，寂照法師將信公問章入宋地，又持台宗諸書惠彼人。故慈雲南嶽止觀序曰：「日本國圓通大師寂照，錫背扶桑，杯泛諸夏。既登鄮嶺，解篋出卷。」大矣哉斯文也。始自西傳猶月之生，今復東返猶日之升。照又呈問章於法智，智嗟嘆答釋。自此彼方欽我國台教之盛焉。昔天竺失起信論而久矣。奘三藏譯唐成梵流傳印度，彼高麗之書不全備，宋人慳缺疑半矣。及我書之至始，驚邃師之無遺漏。又見問章益，嚮此土之有人也。其後法智遣比丘，就我多寫。由是視之，慈雲比我日升，不惜言乎。
　密者，如來事用之正印也。夫聖人用事之機，不可得而測也，故以祕密而為言矣。聖人之有應也，隨土而殊稱焉。密嚴究竟之域，號曰毗盧。堪忍閻浮之地，號曰釋迦。自性變化之異耳，未嘗有二矣。亞聖之士，曰金剛手。周旋二主，全獲祕印。鄭重傳持，不輕與人。有龍猛者，後而出焉，亦亞聖之才也。膺楞伽之懸，讖集達磨之大成。南印之地，鐵塔之中，神人衛護，凡庸絕跂。於是龍勝擲芥子之微眇，啟金剛之關鍵，是祕教之所以見世矣。龍智闍梨，以長壽之質，受密藏之訣。真子金剛智，唐開元七年，遠跨震旦。玄宗舘慈恩寺遷薦福，所至結壇灌頂。初四年，善無畏來，又金剛手之孫也。其父達磨，毱多年八百歲。玄宗已居西明寺，稱為教主。二人傾蓋，互相受授。其學益廣，智之徒不空其才跨竈。智臨沒令，空見其師龍智。空承顧命，駕鯨浪赴師子之國，覲龍智之祖。以故，祕密之道，大全於空矣。其法分於五摠，於三合於二。二者胎金也，三者佛蓮金也，五者加寶羯也。胎建四重，金開九會。赫赫如也，濟濟如也。三劫者，修時也。六無畏者，修位也。月之盈虧者，證之階差也。而皆不同，諸顯之位次也。護摩獻諸聖，供四爐火熾。灌頂授輪王位五瓶水清，印明并持寶車兩輪馳逐。理事俱密，金針雙鎻往來。杵鋒利銛，干鏌猶鈍。鈴音和雅，韶武皆瘖。其為要也主觀，其為修也主供。能供能觀，不換此身，即階聖位。非天下之至上至高，其孰能與於此哉。延曆之末，傳教弘法，一時異受。故有台密、有東密。台亦有慈覺，智證之再稟。東亦有小野，廣澤之競傳。四派別流，千支萬帶。泛溢四海，不知紀極。震旦之密，衰於唐末，絕於宋初。唯我日域，轉久轉熾。南渡之後，學台之清，信士鎧庵吳克己，撰釋門正統，扶樹台教者也。言之曰：「華嚴頓施別圓，則無俟乎密。鹿苑專說小乘，則未易用密。唯方等般若，二時欲轉小成，衍及被接入別圓。則如來始於此時，有顯密二輪之用。若夫法華開顯，無小無大，俱入一乘。所謂密者，尚何施邪。唐末，亂離經疏鎖毀。今其法盛行於日本。予嘗痛世人不學其宗，而謾議焉。滔滔者，鎧庵皆是也。台徒以鎧菴比雜華之李長者。何其容易發言乎？今見此評，宛如衲鑿之不相逗也。豈瑜伽金剛之乘彼鎧庵之所弄觜乎。又以方等般若為密時者，自家五時之管封邪。又華嚴不俟，法華何施之言，皆不學之過也。殊不知二經，共瑜伽之各一會耳。只其學密之者，諳悉而已。」
　禪者，如來心性之玄賾也。昔婆伽梵，三乘道徧，四眾化盈，猶未得其人。末後，金色尊者，契證全付。是曰正法眼藏涅槃妙心，所謂教外別傳者也。四七相授，至菩提達磨。達磨承西天之正統，創東震之宏基。捧盤歃盟，叱六宗於堂下。探懷取物，得一臂於雪中。見其辨珠智之發妙年。宜哉，携履靈之彰滅後乎。二三稟系為曹溪。曹溪膺受桂蔭之洪業，示寓樵隱之微生。弗爭衣盂手拱，重寄山嶽。不學文字舌翻，大藏波瀾。曹溪已前，此道如元氣氤氳，而著人人不省矣。曹溪之後，天象爛然，率土無不景仰焉，初分而輪如也。次列而緯如也，後加而曜如也。蓋南嶽青原者，兩輪也。臨雲溈曹法者，五緯也。楊岐黃龍之加五家也，猶大陽大陰之成七曜矣。金雞之粟廬陵之米，二輪之煦育也。天下無不取之以生焉。猶何云哉？今粗言緯曜之化成矣。夫玄要句語三之矣，科簡賓主四之矣。頭上雷轟一喝，不及掩耳。目前電閃一棒，無處轉身者，臨濟宗也。納腳睦州門中，門閉腳折。封眼靈樹函內，函開眼明。三句語，揮劒而不痕。一字禪，嚼蠟而無味者，雲門宗也。正中徧中，設五位成三疊。東說西說，推一位忌十成。玉顏無看，黃閤簾下。寶車不碾紫痕苔生者，曹洞宗也。三春回齒頰勝，却鶖子之神通。百月列胷懷脫，出應真之妙畫。用劒刃之上事，行燃燈前機者，溈仰宗也。言八識而異慈恩，用六相不類雜華。鼓吹而曲入別調，擬議則箭過新羅者，法眼宗也。是緯之五者也，受乳哺於三角虎。見步驟於三腳驢。其道難容受也，謂之粟棘蓬。其機難透脫也，謂之金剛圈者，揚岐也。竭盡渂潭之死水，皷起智海之洪濤。坐一榻而應四來，立三關而接萬衲者，黃龍也。是加兩曜而七者也。赤縣之域，不承緯曜之照臨者，未有之矣。非天下之至純至極，其孰能與於此哉。初昭公稟三藏之密付，道璿有行表之別傳。義空得鹽官之正派而來，慈覺受蕭氏之祕授而返。然而四傳不嗣，閴爾無聞。後三百年，建久之間，建仁西公，單傳全提。逮于寬寶，爾隆二師鼓行東西。此方殿傳，雖恨遲暮，百數十歲，鬱為強宗。西積翠之裔也。爾隆揚岐之胤也。北地亦有新豐之微派。天下之曰禪者，三家矣。方今元國之禪，亦此三而已。餘先泯矣。
　上之七，是此方之名宗者也。又有淨土焉，有成實焉，有俱舍焉。斯三為寓宗，譬國之附庸焉，而各皆有宗矣。七家之者，挾而糅用。蓋俱成二宗，亦能敘置三寶四諦。攝諸名相而設于理者，成實也。界根世業聖智，定破事理，兼施者俱舍也。凡三乘之階位，三界之成壞，道法之修證，業惑之伏斷。棊布星列，無不畢見矣。故七家之者取焉。昔有學員，中世而廢。學者又陋其小徑而不名家也。淨土一宗，或大或小，依修者而然，無祖宗之定系故也。始韋提希遭逆子之難，如來愍而開十六觀想，是所以淨土之建也。其餘修多羅，散見不一焉。東晉慧遠，結蓮社於廬阜，支那樂邦之址也。逮李唐善導盛行之廣被緇素，又諸宗碩德參而修之。所謂智者向西而稱贊，杜順歷郡而勸諭。圓照密修，雷峯遊目淨殿。慈覺勸會，普賢入名勝場。雖勤崇奉皆旁資之，是附庸之謂也。本朝空也師倡之，猶導之於唐。源信、源空繼而助之。雖廣行四部，而無統系，故今為寓宗。宋地又此宗熾無統系者，與我同焉。
　七家之徒，互相毀呰。非三論者曰：「幾泯絕矣。」非唯識者曰：「不用他典。」非律者曰：「傷束縛矣。」非華嚴者曰：「無伏斷分齊。」非天台者曰：「權實偏取。」非密者曰：「緩事而放。」非禪者曰：「任性而誕。」如是之類多矣。夫物咸有弊，弊者迹也。達人大觀，而不見迹矣。嗤嗤之者，徒而呶呶焉。彼震旦者三論密亡者久矣，唯識賢首殆于絕矣。言佛之者，只三家為全耳。國家自始傳來，未嘗隤頹。其間有弛衰者，其徒之辜也。我謂此土大乘醇淑之疆者，不誣而已矣。

　易曰：「亨者嘉之會也。」傳曰：「某所亦某都會也。然者會者通聚之謂也。」夫物在局必塞，故聖人通之矣。在獨必孤，故聖人聚之矣。會之時義大矣哉。牟尼覺王之御於西印也，嘉都之大會也。一說也，梵釋聖凡遝沓而聽矣。一餐也，菩薩聲緣排列而食矣，是曰二輪，必於會焉。二者相轉屬，所謂食輪法輪也。其轉處或山林僧伽藍，或王宮臣民家，未嘗單說獨食焉。畢食而有說，請說而設食。如來又不忤人情矣，又夫物集而無儀則亂焉，故會必嚴儀矣。吾法三千之儀，尚不失於獨屏，況聖凡之大會哉。匿王宮掖之齋，文殊分領聲聞菩薩。力士城林之供，純陀最冠釋梵王臣。是會之有儀而嚴者也。又有般遮于瑟，此云無遮會。身毒之風俗常設焉。聖凡上下賢愚，通聚而無間，故曰無遮。嘉會之都會，而不忌之者也。
　東漢永平十四年正月，南岳道士褚善信，率五嶽八山道士六百九十人，上表與我角試。十五日，明帝幸白馬寺。百官咸會焉。設三壇，東壇道士置經子符籙，西壇摩騰安像經舍利，中壇奉饌食奠祀。道士遶壇泣曰：「主上信邪玄風失緒，敢置經籙於壇以火取驗。」即縱火，悉成燼。道士相顧愧赧。及焚佛經，五色光徹天表。薪盡像經儼然。摩騰踊身空中，現諸神變。竺法蘭出和雅音，敷宣佛法。天雨寶華，大眾欣說。上元燒燈，起於此焉。東晉元帝大興元年，召沙門竺潛入內殿講經，以德重令著屐登殿。劉宋高祖永初元年，設齋內殿。令沙門道照說法，嚫金三萬。求那跋摩居祇洹寺講華嚴經。文帝日率公卿，集座下傾聞。孝武帝大明六年四月八，內殿灌佛齋。蕭梁武帝中大通元年，京城大疫。帝於重雲殿，為百姓設救苦齋。復幸同泰寺設四部無遮會。陳陳武帝永定三年，大內設仁王大齋。文帝天嘉四年，於大極殿設無碍大會。後主至德二年，召智聚法師，於大極殿講金光明經。李唐懿宗，禁中設萬僧齋，帝升座讚唄。長眉沙門來應供，凌空而去。趙宋神宗元豐三年正月，設千僧齋於大內，施千袈裟，千金剛般若，薦慈聖大后福。震旦之會儀甚多，不暇備舉。
　本朝敏達十三年，蘇馬子營殿設大齋會。爾來斯儀尤盛，率見資治表矣。夫宮禁者雲天也，凡庸不可階矣。雖王者無外，爭柰九重深密而多屏闈何。然設無遮會也，隸皂步丹墀矣。啟安居講也，壞色排玉臺矣。皆吾道之賸烈也。文永之間，宋沙門寓洛。見宮中最勝會嘆曰：「偉矣哉！儀也。至尊之崇佛也，宋地未有之矣。銀蕃之秦口，恐不得併吞焉。吾國蔑如也 已其殆焉。斯方神靈忍坐視哉。」德祐二年，宋祚果絕。然我文弘之二蕃寇，佛神戮力為援焉。戈矛纔交，風浪俄激。千艦萬卒，一時破溺。豈非國家信敬供祀之所由乎。

　佛者，富貴之極備矣。華藏世界，其封富矣。果滿妙覺，其職貴矣。及應於閻浮，尚受剎利之種。當輪王之位，而視若脫屣矣。乞佗而食，依人而庇。其旨深矣。夫佛之有為也，為他而非自矣。若其自者無為也，無為者實際也，實際無云為也矣。其深旨之者五焉，勢位妨外故避之矣，利祿蠧內故避之矣，銷宿殃故避之矣。期大果不顧小利，故避之矣。為世福田，故避之矣。斯五者，吾佛貽於吾人也。吾人之於五者也，始四者自也，後一者佗也。其自者避而又避之矣，其佗者避自而受佗矣。避自故剎種輪位，皆脫屣也。受佗故食佗庇人，皆福田也，是所以吾人之有封職也。而若自有者，雖針草為難消矣。若保他者，雖巨萬又恬如矣。屏莎之五百車，須達之百億金。多多益佗，我不干矣。初如來置上座，寺主、維那故身子冠鹿苑之座，飲光知鷲嶺之事。又文殊時時主綱紀，和上阿闍梨早見梵網矣。
　國師、論師、三藏、尊者，共西域之稱也，至震旦益繁衍矣。不唯封給也，加之以職位，可謂渥寵矣。不唯僧官也，重之以俗爵，蓋傷於敬矣，而又吾人之不得已也。又夫喪有賻寂有諡，職以僧正。僧統、僧錄，號以國師。大師、禪師，是等之類多，今少出其端焉。
　西晉懷帝永嘉四年，天竺佛圖澄至。後趙石季龍傾心事之號大和尚，乘輿升殿。東晉孝武寧康元年詔曰：「法師道安以道德，照臨天人。宜日食王公祿，所司以時奉給。」安帝隆安五年，鳩摩羅什居逍遙園。秦主姚興與三千比丘，執經諮稟。時長安地僧尼塵至，濫猥不軌。秦主令僧䂮為國僧正，檢校僧尼。秩同侍中給車輿吏力，法欽為僧錄，僧遷為悅眾。斑秩有差，各給親信白從三十人。南宋文帝元嘉十二年，勑尼寶賢為尼僧正。二十年，沙門慧嚴卒，勑賜錢五萬布五十疋。孝武帝孝建元年，勑道猷為新安寺法主。明帝泰始元年，勑道猛為綱領，賜月給三萬。令史四人、白簿吏二十人，車及步輿一乘。又詔僧瑾為天下僧主，賜法技一部、【鐃磐之類。】親信二十人，月給錢三萬，及車輿吏力。順帝昇明元年，勑法持為天下僧正。南齊高帝，詔法穎為京邑僧主。南梁武帝天監十六年，勑沙門慧超為壽光殿學士。召眾僧講解經文，竝居禁中。內道場自此始。普通六年，勑法雲為大僧正給吏力。南陳文帝，勑寶瓊為京邑大僧統，南岳慧思賜大禪師。北魏明元永興元年，封法果為輔國宜城子。神瑞元年，加封忠信侯，又加封安城公，卒諡靈公。文成興安元年，勑師賢為沙門統。和平元年，詔曇曜為昭元都統。西魏文帝大統元年，勑道臻為大統。北齊文宣天保元年，拜法常為國師。勑曇延為昭元上統。二年，詔置昭玄十統，以法上為大統，令史員置五十人。李唐受封爵者滋矣。太宗貞觀中，封智威為引駕大師。玄宗開元三年，詔一行為天師。代宗勑諡達磨圓覺大師，封不空三藏開府儀同三司肅國公，食邑三千戶。卒贈司空。德宗勑諡二祖慧可大祖禪師，又充圓照內供奉。開成元年，勑雲端充左右街僧錄。宣宗大中三年，勑知玄充三教首座。五代江南李主有導師號。趙宋初，諡天台智者法空寶覺尊者。或有四字、六字師號，不遑枚舉。高宗遭金虜之連劫乏經費。建炎二年十一月，勑賣四字師號價二百千。
　本朝推古三十二年，觀勒始為僧正，德積僧都。爾來，官位相次而出。大化元年，置十師。白鳳十四年，百濟常輝賜封三十戶。持統七年，沙門法鏡賜田三十畝。寶龜三年，置十禪師。延曆十七年，僧階配官位。永保三年，沙門性信加持進。凡繫年之者，見于資治表，斯不繁焉。昔者孔子罕言利，況我輩乎。而立封職者，令斯人知吾佛毫光之餘輝也。又夫聖王之舉不苟矣。大化寶龜之十師者，北齊昭元十統之所自乎。僧正、僧都，皆是也。又趙宋賣號，不能無議。嗚呼。亂離之主，助一時之國用。我尚恕。諸買之沙門為誰哉。比丘之浮虛，至於斯矣。我按，誅姦諛於既死之刀焉。昔漢武帝伐戎狄而國窶。始鬻爵，史毀之。唐肅宗逢羯獠之寇而販牒，祖述于漢武矣。宋之賣號，出于二主乎。補一時之小厄，貽萬代之大疵。惜乎，三帝之短術也。我國家無是等醜，不特土俗之醇淑也。又奉佛者，深之使然乎。

元亨釋書卷第二十七　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