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統
聖政章
- 神武帝己未年春三月辛酉朔丁卯,下令曰:「今運屬此屯蒙,民心朴素,巢棲穴住,習俗惟常。夫大人立制,義必隨時。茍有利民,何妨聖造。」
謹按,是政令之始也。民心者,天下之人心也。習俗者,人皆習以為俗也。言天下屯蒙,而人心不與詐偽,穴居野處以為習俗。今帝繼天建極,以欲正天下之禮、新其舊俗,故有此詔也。人心之朴素,如易染善政,而習俗之舊污又難變時義。是革之時又大也。非聖英之天縱,不可得之也。蓋政之要,在察民心與習俗。人心必與俗化善惡,以成人君立政明教。率之則民心化而風俗成。風俗成在習熟之久,習熟久則民不識其然。故曰:「政之要在察民心與習俗。」此章可謂盡政教之大體也。【以上,政教之大體。】
- 四年春二月壬戌朔甲申詔曰:「我皇祖之靈也,自天降鑑,光助朕躬。今諸虜已平,海內無事。可以郊祀天神,用申大孝者也。」乃立靈畤於鳥見山中,其地號曰上小野榛原、下小野榛原,用祭皇祖天神焉。
先人曰:「神武天皇定都於大和國橿原,時以三種神寶,安置大殿,同床而坐給,蓋如往古神敕。」由此皇居、神宮無差別,宮中立庫藏,此云齋藏。官物、神物無分。此時,天兒屋根命孫天種子命,專主祭祀事,是乃執朝政之儀也。
謹按,天下之政事,莫大於郊社宗廟之祭祀。夫人君以天地為父母,况帝承乾靈天孫之統,以臨於四海乎。益交神之道在誠,至誠以祭祀,則鬼神之幽冥亦可格思矣。蕞爾黎民,至誠以求之,則無不感。故往古神祇之祭祀,朝廷之政事,不二其義深哉。【俗政訓以祭事是也。】凡主祭祀者,皆執朝政,如天種子命、神八井耳命是也。【神八井耳命者,神武帝皇子。綏靖帝兄也。神八井耳命曰:「吾是乃兄,而懦弱不能致果。今汝特挺神武,自誅元惡。宜哉乎汝之光臨天位,以承皇祖之業。吾當為汝輔之奉典神祇者。」是即多臣之始祖也。】帝守神敕以敬靈器,且郊祀天神,用申大孝。其兢兢業業,而慎政教萬世之規戒也。【以上,祭政之實。】
崇神帝十年秋七月丙戌朔己酉,詔群卿曰:「導民之本,在於教化也。今既禮神祇,灾害皆耗。然遠荒人等,猶不受正朔。是未習王化耳。其選群卿,遣于四方,令知朕憲。」
謹按,是發行人以施教於四方之始也。導者啟迪也,教不至化,則民與教別也。民情化適,而教成之。謂教化正朔者王曆也,天下皆受正朔,同其事天也。正朔不受則民殊俗。王化者。天下皆守其教令。而正其三綱也。王化未習,則民異意也。憲者法也,憲章以示人也,言民皆有此心。教化不明,故不盡其性,啟迪之在教之,化敬鬼神,與教化民,其本不出至誠,而鬼神者幽而信,人民者習而駁。故事鬼神在致敬,治人民在盡教。帝既晨興夕惕,齊明盛服,以敬鬼神,灾害既耗,然天下未一軌,四方未均俗。今建憲章,以考時月,同禮樂制度,以節民性一,道德以同俗。及十二年,教化流行,眾庶樂業,富庶既滿。人民皆知長幼之序,課役之制宜哉。稱其至德乎。蓋迄後世,有巡察、按察、宣撫之法,以正革風俗、制度。及推古帝聖德太子定憲法,孝德帝詳天下之政制,天武帝定律令法式,文武帝朝 淡海公奉敕撰律令,終為萬世政令之準標,其本皆基于此。帝之功,不亦大哉。【以上,憲章之教。】
垂仁帝二十八年,詔曰:「夫以生所愛令殉亡者,是甚傷矣。其雖古風之,非良何從?自今以後,議之止殉!」
謹按,殉者以人殉亡者也。夫人君者民之父母也,未有父母而不愛其子。殉亡者哀之過而愛之溢也。聖人之政,豈用之乎。此時去古未遠,人民從情,習俗上下以行。帝建制改法,有止殉之詔。三十二年,野見宿彌作明器土梗易之。帝大稱其德,以賜土師姓,是所以擴充為民之父母之誠也。自此朝廷殉亡之制,不亦行。帝之德大哉。竊按外朝始有俑以至殉,其弊以及亂國。中國始有殉,以至作土物竟止殉。其風俗之渾厚,可以見之也。【以上禁殉。】
景行帝十二年秋八月乙未朔己酉,幸筑紫。
謹按,是巡狩之始也。此時熊襲反之不朝貢,故有此幸。而大覲西方之諸侯,以正風俗、明制度也。後又巡守東方,以定政事。此時天下大定封,以建迄。成務帝國郡、縣邑之制,造長首渠之法,竟定天下猶一家,教化同俗。巡守之道大哉。【以上巡狩。】
仁德帝十一年,武藏人強頸、河內人茨田連衫子,二人以禱于河神。
謹按,妖神殺人為性者,夷狄之習俗也。是天孫未降之前,惡鬼妖怪之餘政也。蓋為堤設溝洫愛人之道也。神之為神,享非禮之祭乎。帝信夢寐之妖,以用人祭河伯。噫,何是惑乎。夫帝之聰明儉德,天下之太平無事,後世非所企望。猶信鬼神,不如衫子之淺謀,以知神之妖偽,此失奚處在乎。唯思辨之道,不盡其誠而已。人君政教之要,豈不慎乎。今舉此一事,以為帝之政弊,未嘗不懼隱惡之戒。然帝之為仁德,天下無不知之,猶有習俗以瀆德。後世執政之道,最可以鑑焉矣。【以上改弊。】
履中帝 四年秋八月辛卯朔戊戌,始之於諸國置國史,記言事達四方志。
謹按,是置國史之始也。史者,記事之官也。言於諸國立此官,上以記天子之教令,下以記國郡之事,是正國俗、達人情之政也。凡五方各有其俗,民又異其習,故人君不知其事物,則政令必乖。今置國史記言事,正其制度,知國俗之化,以致其政也。後世國守之外,有目史等官,皆記國之事,以正其政是也。【以上,國史。】
清寧帝三年九月壬子朔癸丑,遣臣、連,巡省風俗。冬十月壬午朔乙酉,詔:「犬、馬、器翫,不得獻上。」
謹按,使臣之巡察者政之恒。而以巡省風俗,是教化所繫其俗之大也。且不得獻翫器犬馬,是乃正其風俗也。人君翫物則喪志,物者至微而志若至大也。不慎至微則,至大不可制。人君所好,天下歸焉,豈可忽乎。帝欲正其俗,故有此詔。而又欲寬人情,賜宴於群臣,大酺五日,是儉而寬也。宜哉,海表諸蕃進調,海內安康矣。【以上,正風俗。】
繼體帝元年詔曰:「朕聞:『士有當年而不耕者,則天下或受其飢矣。女有當年而不績者,天下或受其寒矣。』故帝王躬耕而勸農業,后妃親蠶而勉桑序。況厥百寮,暨于萬族,廢棄農績,而至殷富者乎。有司普告天下,令識朕懷。」
謹按,凡天下之人物,未嘗無其事業。既有事業,則其成敗必繫于勤怠。農以養天下之饑,桑以防天下之寒,人一日無之則苦。故聖主、賢后親耜蠶、備嘗稼穡之艱難,勸勉天下之黎元。是人君父母于民之義也。帝錯志於政教,即位元年有此詔,以告天下可勤其事業。百寮有司,豈可怠乎。【以上,致民政。】
- 以上,論政教之道。謹按,政者在以誠教者在致審。凡政教之道,能察其時以沿革損,蓋能知其水土以考風俗,能通其人情以節過不及,能詳其事物以定制度,能明其大倫以序禮用,而后數省以化之,可謂聖神功用之極也。否乃或煩碎而不厚,或不教而期化,竟不可得政教之實也。或疑:「外朝聖人以政為正也。今所解多在以政為誠,何也?」愚謂:「中國以祭祀郊社宗廟為政之要,故以祭事訓政字,是祭祀、政事一義也。蓋祭祀者主於誠,政事亦在人君之誠。政不以誠,則唯存條目而無綱領,日煩月勞而無教化之功。是所以民免而無耻也。惟誠之至,鬼神亦如在,況人民乎。所以治道,其如示諸掌乎。然乃正誠之二字,更無間隔也。」或疑:「政教法令者,德之末而形之下乎。」愚謂:「否。有物必有則,有天下國家必有政教法令。政教法令之外,豈有此德乎。明聖之主亦用之,愚昧之君亦用之。其利鈍煩節而治亂相因,共在此四者。四者正明,猶權衡設而不可欺以輕重,繩墨設而不可欺以曲直。否則平直真偽邪正,何能辨乎。」或疑:「政教法令者猶器用,人君修德則器用自利,否乃雖有器用不可乎。」愚謂:「雖良工無器用則無施工之用,良工之為良工器用,利而備也。如用鈍器也,勞筋苦骨,竟不遂功也。凡政教法令之備也,猶乘舟濟大川能水,與不能共濟而逸,安專以脩德,期其功猶能水者,恃已力以泅水濟甚,勞而少功,危而寡濟者,况不脩德、不以政教法令,唯以私知妄作要治平之功,猶無舟之可乘技之可泗,恃力構私,以入水不溺,而何待之乎。故治國平天下之要,不可出修身。以正政教,二者相持,而后可談功化之實。中華往古之聖主,政教之功所,著于舊紀,不乏後世襲之、律之,以祖述憲章,乃無為過化之治。千萬世可蒙其澤也。」
禮儀章
- 天先成而地後定,然後神聖生其中焉。
謹按,天先而居上,地後而居下。在上者高而文明也,在下者卑而厚順也。其中生萬品而聖神長于此,以定其道,是乃天地有天地之形,聖人因以字之日禮。禮者辨上下以定天下之人心,分貴賤以通天下之便用之道也。禮之行也,本天地之陰陽,因乎其自然,以立今日日用之制。天下襲之、行之,則終不奢、不儉,上不遺於君父之尊親,下不超於臣子之分限。自此,天下之廣,萬機之眾,悉有其禮。等級分明,不可相混。亂禮之義,不亦大乎。凡治平之要,其本在禮。君臣定貴賤位,小大守分,動靜有常,好作亂者,未之有也。
- 伊奘諾尊、伊奘冉尊,以磤馭慮嶋,為國中之柱,而陽神左旋,陰神右旋,分巡國柱,同會一面。時陰神先唱。陽神不悅曰:「吾是男子,理當先唱。如何婦人反先言乎?事既不祥,宜以改旋。」於是二神卻更相遇。是行也,陽神先唱,陰神對。迺生大日本豐秋津洲。
謹按,是天神正禮之儀也。二神者乃天地也,陰陽也,男女也,萬物之宗源也,中國之大宗也。本朝所以為中州,人物所以為人物,聖教所以為聖教也。蓋理者條理也。有條理不亂者禮也。此時雖未有禮名,既言理則禮以屬于此也。夫經營於宇宙,生成於人物之始未,嘗不以此大禮。天下之禮,繫于人君,人君正禮而后,天下之條理可行之。故陰陽各自左旋右行,以循天地之序,正先後唱和之節,以定天下之事物。禮之時,其用大哉乎。此禮一立,而后後世先後、上下、男女之道大明,萬民皆由之。二神之德,可不仰乎。
- 素戔嗚尊之為行也,甚無狀。天照大神發慍,乃入于天石窟,閉磐戶而幽居焉。故六合之內常闇,而不知晝夜之相代。
謹按,無狀者,無禮儀之言也。神者寬仁之聖明而嚴正。其無禮如此。蓋禮者,安上治民之道也。無禮則上下混,尊卑不分。上下混則人人從其情直行。故君臣不正、尊卑不分,則強陵弱、富悔貧、大傾小。故邪正不明,是神深所以戒其無狀也。神乃入于天石窟,閉磐戶,而六合常闇,是示無禮則天下邪正混,不可知其慮不遠乎。後世臣僭上、子蔑父,皆所以禮之不明也。然乃去神既遠,其靈驗雖無可速,懼若有亂臣賊子以縱志,神必可入石窟而六合常闇,不知神今日在耶。不在禮之用,可不慎乎。
- 允恭帝四年秋九月辛巳朔己丑,詔曰:「上古之治,人民得所,姓名勿錯。今朕踐祚,於茲四年矣。上下相爭,百姓不安。或誤失己姓,或故認高氏。其不至於治者,蓋由是也。朕雖不賢,豈非正其錯乎?群臣,議定奏之!」群臣皆言:「陛下舉失正枉,而定氏姓者,臣等冒死。」奏可。
戊申,詔曰:「群卿、百寮及諸國造等皆各言,或帝皇之裔,或異之天降。然三才顯分以來,多歷萬歲。是以一氏蕃息,更為萬姓,難知其實。故諸氏姓人等沐浴齋戒,各為盟神探湯。」則於味橿丘之辭禍戶𥑐坐探湯瓮,而引諸人令赴曰:「得實則全,偽者必害。」【盟神探湯,此云 くかたち。或埿納釜煮沸,攘手探湯埿。或燒斧火色,置于掌。】於是諸人各著木棉手繈,而赴釜探湯。則得實者自全,不得實者皆傷。是以故詐者愕然之豫退無進。自是以後,氏姓自定,更無詐人。
謹按,姓氏不明,故下僭上卑踰尊,是禮不明、分不正之由也。往古神聖,因其功業,或賜姓氏、命名號,旌別淑慝,流芳遺臭,將傳百世而未泯。是令人民守禮,不混尊卑、不亂善惡之道也。姓氏之出,一違則人皆忘所其由出,失所己可宗,而悉不知其本非章善癉惡之禮。故帝定姓氏以誓盟,諸人之真偽相著,尊卑初定,是禮之大端也。此後作八色之姓,以混萬民改其姓。近臣各賜朝臣、宿禰。諸歌男歌女笛,吹傳己子孫,令習其伎。及弘仁帝御宇,敕萬多親王、右大臣藤原園人等,撰姓氏錄。延喜帝朝,正親司勘皇親籍以掌賜服改姓之事,皆糺姓苑之瓜瓞,明禮儀之分定之教,而否乃民情不厚而詐偽日行也。
- 推古帝十二年夏四月丙寅朔戊辰,皇太子親肇作憲法十七條。其四曰:「群卿百寮,以禮為本。其治民之本,要在乎禮。上不禮而下非齊,下無禮以必有罪。是以,群臣有禮,位次不亂;百姓有禮,國家自治。」
謹按,禮之大至此。始著諸憲章,以令天下之人民,知之、由之也。夫禮者,天地之大經,而往古神聖以定中國。天神以非禮入石窟,所其繫大重,所其由行。不以禮則無所措手足。既有天下國家,則有其禮。不由禮則無所謂治平。是所以治民之本要,在乎禮也。人君示,不以禮民之俗不易糺下,不以禮民不心服。禮讓行而后教化之極可始著也。蓋人之為人,本朝之為中華,由此禮也。夷狄亦人而其國亦治,禽獸亦物而其群亦類。然所以為其夷狄也,為其禽獸也,不由禮而行之也。人而無禮,則不異於禽獸。中華而無禮,則不異於夷狄。故神聖建教於初,天神懲戒於無狀,以正其禮矣。皇太子聰明美質,始定冠位,親選憲法,以禮為治國之本。其教可謂著明也。此後連綿天下,衆庶之禮、制度之法大定,終律令格式行于世,天下萬世皆知禮為大本。皇太子之功大哉。【以上,惣論禮儀之用。】
- 神武帝辛酉年春正月庚辰朔,天皇即帝位於橿原宮。是歲為天皇元年。
謹按,即位者人君之大禮也。天者人君之所宗,而人君者庶人之所天也。天高于上而文明照於四海,人君位于大寶而明德周於天下。故行即位之禮,以始天下萬機之道也。帝東征之功大成,定中國以始即以之禮,以是歲為元年,以王正月授。時一天地之氣候,著人君之大禮也。自是,歷代因循有此儀。大臣北面以棒神器,天子南面以詔萬國,正上下尊卑之禮,布道德聖明之政。所其繫太重哉乎。蓋此時未知外朝之三統,而人統自立,四時以宜,是乃神聖之靈妙也。爾來正朔終不失授時相正,而天下一。其俗中華之渾厚大哉。【以上論即位之禮。】
- 神武帝庚申年秋八月癸丑朔戊辰,天皇當立正妃,改廣求華胄。
九月壬午朔乙巳,納媛蹈韛五十鈴媛命以為正妃。
辛酉年春正月庚辰朔,天皇即位,尊正妃為皇后。
謹按,是后妃選立之始也。蓋聖人得聖匹,則有聖子。聖子、聖孫相續,則百代猶一日,是人君所以愛天下之至也。凡帝王之匹,風化之本,禮儀之大也。撰立不以其道,則唯縱欲從情,雖克其始不可保其終。帝當立正妃,廣議正族姓、詳女德。及即位,乃為皇后。其隆禮以序,男女之別辨,媵妾之品,垂戒於萬世也。然猶後世未嘗無淫亂黷德,嫡妾相妄廢奪相行之失矣。夫有男女而后有父子,然乃國家大事福祚所繫。在妃匹之際,其禮豈可苟乎。
- 繼體帝元年三月庚申朔,詔曰:「神祇不可乏主,宇宙不可無君。天生黎庶,樹以元首,使司助養,令全性命。大連憂朕無息,披誠款,以國家,世世盡忠,豈唯朕日歟?宜備禮儀,奉迎手白香皇女為皇后,脩教于內。」
謹按,是立皇后,備禮儀,脩教于內之詳也。蓋人君恒居九重之深,御萬乘之富,近臣進媚、佞臣逆惡,少怠縱情,則䲴毒無不根其哀。故外設諫議,置史官,正其言行,猶未嘗無其闕遺。妃匹之親,皇后之睦,興內助之益,賴規警之戒,以拾補於此,是良匹賢配所以尚之也。此後立后之禮,世世相續以至皇統連綿也。凡女德之撰,不以其道,則淫婦妖女,必蠱其心,族姓之戒不嚴,則外戚專權竊威,必構天下之害。立后之禮不正,則男女之別不明。而內修之戒不行。皇妃之道不規之以其禮,則宮闈臨朝、垂簾預政,至使嗣主擁於虗位。故禮本夫婦治亂,因之興亡繫焉。往古之令,典舊紀之所載,可不監乎。【以上,論立后之禮。】
- 神武帝四十有二年春正月壬子朔甲寅,立皇子神渟名川耳尊爲皇太子。
謹按,是立皇太子之始也。蓋建太子者,定國之本,所以重宗廟社稷也。凡立子必以長,是禮之恒也。然時有治亂、屯蒙、承久,地有新故、大小,人有賢、知、愚、不肖,故慎思明辨,以致其道,在人君之德。帝始定中州,建皇極,其間未嘗無强悍不律之賊。信是屯難之時,其建立可不慎乎。太子者,帝之第三子,而風姿岐嶷,少有雄拔之氣。見子不可如父,竟立以為皇太子。建立之禮,一行天下之大本。定自是連綿以建儲之儀,成於乎懿哉。
- 崇神帝四十八年春正月己卯朔戊子,天皇敕豐城命、活目尊曰:「汝等二子慈愛共齊,不知曷為嗣。各宜夢,朕以夢占之。」二皇子於是被命,淨沐而祈寐,各得夢也。
會明,兄豐城命以夢辭奏于天皇曰:「自登御諸山向東,而八迴弄槍八迴擊刀。」弟活目尊以夢辭奏言:「自登御諸山之嶺,繩絙四方,逐食粟雀。」則天皇相夢,謂二子曰:「兄則一片向東,當治東國。弟是悉臨四方,宜繼朕位。」
四月戊申朔丙寅,立活目尊為皇太子。以豐城命,令治東。是上毛野君、下毛野君之始祖也。
謹按,建儲之禮者,天下之大本也。今以所其夢定,其計後世未無疑𣝅。此時去古未遠,人心朴素,而誠信感通,故有此議。二王子亦肯之,終永承帝詔不亂,是帝之聖德也。王子之渾厚也,非後世所可似效之。蓋帝位者大寶也,人誰不欲,况皇子乎。故建立之禮貴蚤定,不蚤定則嫡庶之分不明。或以智求之立功,欲之以力争之。古今宗室之亂天秩,無不由焉。其禮蚤定則眾望絕而天下之勢定,宗室分極而王家以固,人君豈可忽乎。
- 應神帝十五年秋八月壬戌朔丁卯,百濟王遣阿直岐貢良馬。阿直岐能讀經典。即太子菟道稚郎子師焉。於是天皇問阿直岐曰:「如勝汝博士亦有耶?」對曰:「有王仁者,是秀也。」時遣上毛野君祖荒田別、巫別於百濟,仍徵王仁也。
十六年春二月,王仁來之。則太子菟道稚郎子師之,習諸典籍王仁,莫不通達。
謹按,是太子諭教之禮也。此時稚郎子未有皇太子之命,然帝既建儲之計定於衷,故有此諭教也。蓋諭教之禮豫定,則其薰陶正明變化氣質,不由其師傅保以不可得其實也。太子聰明,天資謙讓,而又有雄武之俊才,能熟中國之事物,兼通外朝之經籍。其啟迪開悟,習貫如自然。故以表狀無禮,責高麗之使,讓大寶於仁德帝,存昆上而季下,聖君而愚臣之常典。其豪英也,其脱落也,皆繫教諭之得矣。萬世法之,以立師置傅保為太子家令之官,可不慎乎。竊按教諭之道,多以外朝之書籍為事,是後世之訛也。中國古今天下之興廢治亂,事物之制度,人民之禮儀,載在文獻。然乃日用言行,脩改之暇,詳致其道,監其古而后及外朝之經傳,以廣其知識,証其事迹。斟酌用捨,就有道以正之,可謂得教諭之實也。【以上,論建儲之禮。】
愚竊按,有父母必有子,子以嗣孫,以承連綿,引及萬世者,人倫之大綱也。子有嫡有長,有賢愚貴。嫡者正宗族姓氏之所由,明后妃適媵之所配也。用長者順天倫之序,正長幼之道也。用賢者,其器堪以任之也。故以嫡庶則在嫡,以長幼則在長。其德其智,可以覆之,則用賢是立子之常禮也。國家之世子所其任既重,所其率既眾。况天下之太子乎。然乃建立之禮不可苟,是往古神聖或生或及,或措長或撰智,所以不必專常禮也。夫皇太子者,受天下之重職,為億兆之君師。安危治亂,一歸之其高明也。其寬悠也,其博厚也,共畜而后可堪三器之任。抑欲撰其人,則無蚤建之定,欲蚤其計,則君父亦不可知其終。故蚤立嫡長之序,定國本而諭教相持,扶翼以正,可謂建儲之大禮也。凡上智與下愚不可移,而亦不易得多,唯中人而已。中人之才,必由所慣習薰陶,變其氣質。建儲而不盡於諭教,則錯諸宴安冊諸深窗,所以蕩其志、愚其質,而非成君德之道,豈是子子之謂乎。未有如此而知治平之實者矣。教之、諭之在孩提有識之時,於此選左右置師傅言行,日與之化風俗,月與之移所。其入既深,所其習既積,則其知其德大成,我不知所以其然,是諭教之實也。人皆知用天質之賢愚,不知諭教之變氣質也。故不致開悟啟迪之戒,知其惡可以懲之,不知幼孩漸洽之訓,而見其惡始教戒切諫,譬如木之初生,鳥之出卵,其養習全在此間。既可把、既可翔,則矯習竟無功。况人之有知而薰涵于惡習,何有容受於諭教之地乎。然乃建立諭教,各不致其道,則有名而無實,終至父子失天倫,天下陷危亡。其幾唯在其初而已矣。
- 雄略帝二十三年秋八月庚午朔丙子,天皇疾彌甚。與百寮辭訣,握手歔欷,崩于大殿。遺詔於大伴室屋大連與東漢掬直曰:「方今區宇一家,煙火萬里。百姓乂安,四夷賓服。此又天意,欲寧區夏。所以小心勵己,日慎一日,蓋為百姓故也。臣、連、伴造,每日朝參,國司、郡司,隨時朝集。何不罄竭心府,誡敕慇懃?義乃君臣,情兼父子。庶藉臣、連智力,內外歡心,欲令普天下之永保安樂。不謂,遘疾彌留,至於大漸。此乃人生常分,何足言及。但朝野衣冠,未得鮮麗,教化、政刑,猶未盡善。興言念此,唯以留恨。今,年踰若干,不復稱夭。筋力、精神,一時勞竭。如此之事,本非為身。止欲安養百姓,所以致此。人生子孫,誰不屬念?既為天下,事須割情。今,星川王心懷悖惡,行闕友于。古人有言:『知臣莫若君,知子莫若父。』縱使星川得志共治家國,必當戮辱遍於臣連,酷毒流於民庶。夫惡子孫已為百姓所憚,好子孫足堪負荷大業。此雖朕家事,理不容隱。大連等,民部廣大,充盈於國。皇太子地居上嗣,仁孝著聞。以其行業,堪成朕志。以此共治天下,朕雖瞑目,何所復恨?」
謹按,是顧命之禮也。凡人君崩于正殿者,禮之正也。况切切顧命,專以天下為任,以百姓為心,以死生為常,歸功於大臣,為億兆發具子之惡,以垂戒於後嗣,其義深哉。蓋死生之際者,人倫之所甚重也。故天神臨訣,以有拳拳之神敕。今帝垂絕之言,經遠保世之謀,及此以不崩於婦人女子之手讀。此章以至此,則未嘗不措卷歎之吁,帝所以為雄略宜哉。【以上,謂顧命之禮。】
- 神武帝七十有六年春三月甲午朔甲辰,天皇崩于橿原宮。時 太子孝性純深,悲慕無已。特留心於哀葬之事焉。其庶兄手研耳命,行年已長,久歷朝機。故亦委事而親之。然其王,立操厝懷,本乖仁義,遂以諒闇之際,威福自由。苞藏禍心,圖害二弟。
謹按,是諒闇之禮也。夫父子者天性也,臨終者永訣也。以天性之親,至永訣之期,是哀葬之情所以不得已也。以不得已之誠,從其情則無不至。故聖人立其制中,其過不及,是禮所以由行之也。此時未有喪哀之制,然神聖既建,其極則此禮亦可類推之。故史官以諒闇書之也。手研耳命為其貪,忘父子之親,失兄弟之友,竟至亡其身。不孝不義之至,父既措之,天既顛之,可不鑒乎。此後至孝德帝葬哀之禮始定,及文武帝大定,天下皆因焉。蓋喪服之禮者,慎終之道,子弟所可盡。其實悉在此。可盡而不盡之者,孰不可忍也。然俗不正、教不詳,則皆事於苟,且貴於異教,各任其意,遂不得其中。故往古神聖所建之法,亦混淆以不明,豈不歎乎。【以上,謂大喪之禮。】
- 神武帝二年春二月甲辰朔乙巳,天皇定功行賞。賜道臣命宅地,居于築坂邑,以寵異之。亦使大來目居于畝傍山以西川邊之地。今號來目邑,此其緣也。以珍彥為倭國造。【珍彥,此云 うづひこ。】又給弟猾猛田邑,因為猛田縣主。是菟田主水部遠祖也。弟磯城,名黑速,為磯城縣主。復以劍根者為葛城國造。
一書曰,此時天兒屋根命孫天種子命,專主祭祀事。是乃執朝政之儀也。
謹按,是封功臣立官職之初也。
崇神帝十年秋九月,命四道將軍。
景行帝五十一年秋八月已酉朔壬子,命武內宿禰為棟梁之臣。
謹按,是以大臣為棟梁之臣也。成務帝朝初號大臣,仲哀帝朝有大連之號。大臣、大連相並知天下之政。
成務帝五年秋九月,令諸國以國郡立造長,縣邑置稻置。
謹按,是立國郡守司之始也。初有國造、縣主之號,未致其職掌。及此撰其器以授其官也。
推古帝十一年冬十二月戊辰朔壬申,始行冠位十二階。
孝德帝大化五年春正月,始置八省百官。
謹按,是立百官之始也。先是雖有群臣、百寮、諸卿、有司之名,未致其職掌。至此置八省百官,始群臣之職分,定天下知其禮。及文武帝撰律令,大定官位、職員,其後損益相續,而萬世襲之以為準據也。蓋立官者治平之道,而有其事則不無其職,有其職則不無其官,有其官則不無其位。是有物必有則也。既立官設位,則其道、其禮,未嘗不正之也。竊按官惟百而所其統在文武之二職,文以守禮,武以糾違,故草業乃以武臣立其功,守成乃以文臣正其禮。文武互根,先後以時而輔佐於一人,是乃往古神聖所以遣經津主神、健雷神平諸不順者。命二神侍天孫,且先天忍日命也。故神武帝封賞道臣命、饒速日命,令天種子命、天富命以為左右,歷代因循,以重此二職也。夫有土地則立其司,有人民則建其長帥。有物則設其司,有事則令其職,而置師以教其道,立監省其務,以糾其禮、記其事,垂法於萬世,期治平於天下。是乃立官之禮也。官立位定,則百寮有司及四民之制,其禮自正。因官位從尊卑以制,家宅、衣服,設飲食器用,定交際言語之法,正冠昏喪祭之禮,舉三綱而明明德。立官之義,其用大哉。否乃官空設位虗名,非其人而食其職,無其功而居其高,於茲百官大紊,職掌日遠。猶桃梗土偶,附金蝉貂,故天下之禮混于上,而四民儹紊于下,豈往古神聖之心乎。【以上,謂立官之禮。】
神武帝辛酉年春正月庚辰朔,天皇即帝位於橿原宮。是歲為天皇元年。故古語稱之曰:「於畝傍之橿原也,太立宮柱於底磐之根,峻峙搏風於高天之原,而始馭天下之天皇。」號曰神日本磐余彥火火出見天皇焉。初天皇草創天基之日也,大伴氏之遠祖道臣命帥大來目部,奉承密策,能以諷歌、倒語,掃蕩妖氣。倒語之用,始起乎茲。
謹按,是朝儀賀正旦之始也。是歲即位之元年,故有正月之賀。而雖不同後世歲首行朝賀禮,賀正旦如于,此是乃朝儀之禮也。凡朝儀者,朝廷之禮儀也。朝廷以天地立其基,天下以朝廷為標準。朝廷之威儀,在以嚴正也。凡王朝禮有年中行事,有恒例,有臨時,有每月禮,有公侯朝聘禮,有饗燕禮,有巡守田獵大射禮,有神社祭禮,而以歲首慶賀禮為大儀。正月者,一年之始,歲序更端,萬物惟新之節,臣子畢朝會,拜賀奉其慶,信義之當然也。蓋朝儀不一,代代聖主或追其例,慕其風或新立其儀。斟酌其制,而后悉備。其間多有習俗之儀,以因循來又足存禮之大意也。竊惟,朝賀者臣子拜慶宸儀之禮,否乃臣子之情不可安。故一月有朔望晦之禮。其間又有大朝賀之節。群臣悉致敬於君上,以奉祝頌,是臣子之分定也。宴會者君上賜宴於群臣也,有饗焉,有食焉,有燕焉。此所以上下交、君臣和、德業成、相親愛也。故以朝賀嚴尊卑之禮,以燕會和上下之情,故由朝賀正其威儀,因燕會作其風雅。外則以觀禮容,內則以廣恩惠。然乃非徒威之、儀之,非徒飲之、食之,皆所以訓恭儉、示惠慈也。夫王朝之儀,載粲然于舊紀。然能致其事物,以正其儀,乃其禮大成,可啟朝儀之實,後世必外朝之例以附會中國之禮,尤不正之至也。【以上,謂王朝之禮。】
素戔嗚尊昇天之時,溟渤以之鼓盪,山岳為之鳴呴。此則神性雄健使之然也。天照大神素知其神暴惡,俓詰問焉。素戔嗚尊對曰:「吾元無黑心。」于時天照大神復問曰:「若然者,將何以明爾之赤心也?」對曰:「請與姊共誓。夫誓約之中,【誓約之中,此云 うけひのみなか。】必當生子。如吾所生是女者,則可以為有濁心;若是男者,則可以為有清心。」
謹按,是神武之誓約,乃後世誓盟之禮也。凡誓者,所以明己之信,解人之疑也。事物之間或未嘗無其疑,解疑之道,在誓約。祈鬼神,期信於幽冥。故天神許誓,以明其清濁之心也。後世因之終有誓盟之禮。蓋誓者唯以言辭請神祇而約其信也,盟者以物證其事直决其信偽。遠請神明灑血載書之。其禮嚴於誓也。猶埿納釜煮沸,攘手探湯埿,燒斧火色置于掌,是曰盟神探湯。【盟神探湯,此云 區訶陀智。】及後世有作載書瀝血告神秘之禮也。【孝德帝即位,召集群臣,盟告天神、地祇曰:「天覆地載,帝道唯一而末代澆薄,君臣失序。皇天假手於我,誅珍暴逆。今共瀝心血。而自今以後,君無貳政,臣無貳朝。若貳此盟,天灾地妖,鬼誅人伐,皎如月也。」】人皆非聖賢,有信、有偽、有直、有曲、有正,不可疑有奸,不可無疑。是天下之通情也。神聖之教通人情,事變詳致其道。故起端於此,垂戒於後,言以結之,明神以要之。天下之疑惑忽解,而事物之大義可決行之。否乃人人可存疑,戶戶可各辨。今襲誓盟之禮信偽曲,直一舉而歸于道。其為禮大哉。或疑:「君子屢盟亂,是以長作誓。而民始畔作會,而民始疑。」愚謂:「聖人之道,能從天下之人情。故無偏無倚,徒杠與梁成,而后民不病。涉水盟誓以約,而后民可免其疑。每人而試之日,亦不足矣。然盟誓必有禮用之。不以禮民畔而不耻,何必誓盟乎。凡知也、仁也,不致其道,猶不如荑。稗專要神,屢盟是用之。不以禮也,如周豐言過而無徵,何足取之乎。」【以上,論誓盟之禮。】
推古帝十五年秋七月戊申朔庚戌,大禮小野臣妹子遣於大唐。以鞍作福利為通事。
十六年夏四月,小野臣妹子至自大唐。唐國號妹子臣曰蘇因高。即大唐使人裴世清、下客十二人,從妹子臣至於筑紫。遣難波吉士雄成,召大唐客裴世清等。為唐客,更造新館於難波高麗館之上。
六月壬寅朔丙辰,客等泊于難波津。是日,以餝船三十艘,迎客等于江口,安置新館。於是,以中臣宮地連烏磨呂、大河內直糠手、船史王平為掌客。爰妹子臣奏之曰:「臣參還之時,唐帝以書授臣。然經過百濟國之日,百濟人探以掠取。是以不得上。」於是群臣議之曰:「夫使人雖死之,不失旨。是使矣,何怠之失大國之書哉?」則坐流刑。時天皇敕之曰:「妹子雖有失書之罪,輙不可罪。其大國客等聞之,亦不良。」乃赦之不坐也。
秋八月辛丑朔癸卯,唐客入京。是日,遣餝騎七十五疋,而迎唐客於海石榴市衢。額田部連比羅夫以告禮辭焉。
壬子,召唐客於朝廷,令奏使旨。時阿倍鳥臣、物部依網連抱二人為客之導者也。於是大唐之國信物置於庭中。時使主裴世清親持書,兩度再拜,言上使旨而立之。其書曰:「皇帝問倭皇。使人長吏大禮蘇因高等至具懷。朕欽承寶命,臨仰區宇。思弘德化,覃被含靈。愛育之情,無隔遐邇。知皇介居海表,撫寧民庶,境內安樂,風俗融和,深氣至誠,遠脩朝貢。丹款之美,朕有嘉焉。稱暄,比如常也。故遣鴻臚寺掌客裴世清等,旨宣往意,并送物如別。」時阿倍臣出進,以受其書而進行。大伴囓連迎出承書,置於大門前机上而奏之,事畢而退焉。是時,皇子、諸王、諸臣,悉以金髻華著頭。亦衣服皆用錦、紫、繡、織及五色綾羅。【一云,服色皆用冠色。】
丙辰,饗唐客等於朝。
九月辛未朔乙亥,饗客等於難波大郡。
辛巳,唐客裴世清罷歸。則復以小野妹子臣為大使,吉士雄成為小使,福利為通事,副于唐客而遣之。爰天皇聘唐帝,其辭曰:「東天皇敬白西皇帝。使人鴻臚寺掌客裴世清等至,久憶方解。季秋薄冷,尊何如?想清悆。此即如常。今遣大禮蘇因高、大禮乎那利等往。謹白,不具。」
一書曰,群臣議曰:「妹子懈怠,失蕃國表。罪合流刑。」具狀聞奏天王,問聖德太子。太子奏曰:「妹子之罪,寔不可寬。然修好善鄰,妹子之功也。加以隋國使共來,思復如何。」天皇大悦免罪。又曰,隋帝書曰:「皇帝問倭皇。云云。」天皇問太子曰:「此書如何?」太子奏曰:「天子賜諸侯王書式也。然皇帝之字,天下一耳。而用皇字,彼有其禮。」天皇召太子以下而議答書之辭。太子握筆書之曰:「東天皇敬問西皇帝。云云。」帝謹白不具。【通鑑綱目集覽曰:隋陽帝大業四季戊辰三月,倭國入貢。倭王遣書曰:「日出處天子致書日沒處天子,無恙。」】
謹按,是修鄰好之始也。鄰者何可以相對也。修好者何?氣候、水土、人物、事義可以好之,可以通之也。同氣相求,同類相應。金終止于山,玉終入于水。各從其類,天之道也。天地之博、宇宙之渺泛泛乎。此州嶋唯外國一事義於中華,故修好善鄰,猶石水相投、膠漆相入。千載之神聖,一日遇之。萬里之遠波,一葦航之。自是鄰交之道大啟,互相聘禮外朝之經典,廣行于世。人人知聖賢之事迹,文字言語之用不乏。大補中國之治平,是風從虎、雲從龍,所以雲行雨施,品物大成也。善鄰之時其賚不懿乎。蓋以國之大小則彼大也,以人治之遠近則彼遼也。土地廣故人物眾庶也,治平遼故事義無疆。當時初制書以東天皇敬問西皇帝,唯非太子大手筆其志氣洪量,能知所以本朝為中華也。夫外朝其地博而不約,治教盛則所畫惟泛。守文不明則戎狄據之,吳越荊楚之僭列諸侯,平王之東遷於洛,或割十六州以賂。契丹或退臨安,稱臣於讎虜。皆是所逼於戎狄也。是一大土中,畫地築城,以立封域,接境於四夷也。故天下之勢或袤臺南北而東西蹙,或東西長而縮南北,或有九州十二州,或以十道二十三路,而經畫不一,王統數易姓。是博而不約之失也。人主治世之來久,治亂盈虗,大變人心。悉澆訛春秋之時,去古未遠,而亂臣賊子弒君父,猶薙草大臣世臣行妖事猶禽獸。是非治道,變化微言,日隱之失乎。唯中國反之,卓立于巨海封域,自有天險。自神聖繼天,立極爾來,四夷竟藩籬,亦不得窺皇統連綿與天壤無窮。况神代之治悠久,人皇之祚永算。今日之澆季,亦尚優於周之末也。【凡自帝堯至今,四千有餘年。自神武帝至今,二千三百餘年。自堯至周末,殆二千餘年。】雖言若果澆訛,當為鬼魅。上古者人少而氣淳治久,人多則氣漓。而人澆者,天地之數也。後世誠不及古遠矣,然乃人物亦不厚乎。且往古之神化人皇之聖治,神敕之明教歷世之法令。知仁之行、威武之嚴,何事乏乎外朝?故與彼相對,自稱皇帝,修好善鄰,更所以不耻之也。或疑:「高麗、百濟、新羅之來朝,亦不修好善鄰乎?」愚謂:「新羅王子來朝,任那來貢,既在崇神、垂仁帝之朝。其後住吉大神賜高麗、百濟、新羅、任那等, 譽田天王及 若櫻宮壹戎衣而各面縛輿櫬封圖籍降從,指阿利那禮河以誓請神祇,以盟伏為飼部,不乾船柂,每歲不絕朝貢。初每國置官家,為海表之蕃屏。自是歷代以子弟為質,常朝貢。否乃征伐,以懲不庭。然是海外之諸蕃,皆為中國之屬。唯外朝可以通信而已。諸蕃不足稱鄰,中華終不行聘禮於彼地。厚往薄來,以柔遠人懷外國耳。」或疑:「外朝亦來聘乎?」愚按:「推古朝,隋煬帝遣文林郎、裴世清來聘。天智朝,唐容郭務悰等來聘。其書曰:『大唐帝敬問日本國天皇。』天武朝郭務悰又來聘。其後中朝置遣唐使,通信於外朝。然外朝之書簡,多以諸侯王。世衰人以此為足,其失何在乎。唯造端於記誦文字之俗儒,以至我國之不知為我國。噫,輕家雞,愛野雉,何德之衰乎!」【以上,論善鄰之禮。】
應神帝二十八年秋九月,高麗王遣使朝貢,因以上表。其表曰:「高麗王教日本國也。」時太子菟道稚郎子讀其表,怒之責高麗之使以表狀無禮,則破其表。
謹按,是正表狀之禮也。凡太子讀外朝之典,籍在此十五年。然乃外朝之文字相通未遠,而太子之聰明雖莫不通達中州,非同氣相應,如何速得弘文之盛乎。高麗者我屬國而表狀無禮,太子破表責使,其嚴如此,志氣、德量可并按也。
履中帝四年秋八月辛卯朔戊戌,始之於諸國置國史,記言事達四方志。
推古帝十二年夏四月丙寅朔戊辰,皇太子親肇憲法十七條。
十六年,聘唐帝。其辭曰:「東天皇敬白西皇帝。」【詳見論善鄰之禮條。】
謹按,是詔書之禮也。此後公式之禮大行,賜新羅王、渤海王於璽書。以天皇敬問某國王,是乃天子賜諸侯王書禮也。凡文辭命令者,國家之大禮也。因文字言辭之褒貶,以有尊卑親疎之禮,為後世國史之例。草創討論潤色之義,更不可忽也。
二十八年,皇太子、嶋大臣共議之錄天皇記及國記、臣連伴造國造百八十部并公民等本記。【蘇我稻目宿禰之子馬子,家於飛鳥河之傍。乃庭中開小池,仍興小島於池中。故時人曰島大臣。】
謹按,是為皇記、國記、本記之始也。孝德帝四年,有鞍作之事。【蘇我臣入鹿,更名鞍作。】父蘇我臣蝦夷臨誅,悉燒天皇記、國記。船史惠尺即疾取所燒國記而奉中大兄。【天智帝也。】此時往古之典籍悉燒失之。其後天武帝詔群臣令記定帝紀及上古諸事,命境部連石積等更肇俾造新字一部四十四卷。自是連綿典籍、日造文書,大行于世。然中國往古之實記入于火。舊紀不明,唯摘灰殘之燼竹,以間存此往事,亦足為萬世之戒。吁惜乎!或疑言語、文字。愚謂:「人既有口舌,則有音聲。故稱之所發,自有言語。有言語則終有文字之象。其直出曰聲,有曲節曰音。其形象可以通曰字,其條理有節曰文,共是天地、人物、自然之勢也。豈唯中國、外朝乎。四夷之侏,離禽獸之嚊喁亦然,直不得其正而已。往古神聖既有唱和嘖讓誓約之義,太玉命之稱讚、天兒屋命之太諄辭,况天神之聖物乎。至素戔嗚尊於稻田姬也,彥火火尊於豐玉姬也,神武帝之御謠、道臣命之諷歌,乃有章、有句、有文、有藻乎。夫文字之作也,因其言語音、聲象,其事物之形氣,造端於其始。修飾楷模,備完於其後。蓋往古有假名字,【俗曰 伊呂波。】是乃文字之父母,言語之音象也。以通其事,以表其情,後世因循,增益為千變萬化之文字,為天下之用。音聲之委曲婉轉也,人情之精微幽玄也。莫不繕寫而盡之。及應神帝,外朝之文字相通,字畫規楷殆類中華之文字,五音之平上去入亦不異於此。和漢之字相通,用譯外國以漢字,詳言語以倭訓,然乃中華之文字,其實在倭字,以倭漢字互相用以為天下之利也。」或疑:「今所用之文字,皆外國之文字。不知上古之文字,何有形象乎?」愚謂:「凡文字之制,必與時變化。往古之文書,鞍作亂悉為灰。其時既不可知之,況後世乎。且外朝之文字相通,爾來文學之史生、留學之博士,專好外書所其記、所其言,悉用漢語,是倭漢之事義筆畫,互相因也。鯛鯔、年魚、堅魚、鯯魚為魚也,被椿梶櫻楓為木也。或不同外朝之字義,或外書無其字之類甚多,皆國俗之制也。」或疑:「然乃何無中國之字編乎?」愚謂:「外國與中國一天地之氣候,同神聖之揆,而人物事義,殆不異漢語之相襲。猶水流濕火就燥。少頃天下之人人皆倭字、漢字相用,不異外朝治平之遼遠,人物之敏其事。文書史編字畫悉致之。故中州乃因之以補益之,假借之來是措其短就其長之道也。」竊按往古之言語、名字,其說、其義而今不可審之。强解之則似附會來。或有上古之辭,或有後世之訛言,或有漢字通用之語,或有方言,或有時俗之辭相襲。大抵中朝之言語者悉用訓,故言辭之間事物尤易通,不足盡文章辭令矣。外朝反之,言語盡用音故,雖一事不謄于文字難明辨焉。於此文章及辭令,日繁年累矣。夫外朝之古鳥迹以代結繩,科斗以代鳥形,篆籀以代科斗,隸書以代篆籀,而後草書飛白之類相續起。漢時去周未遠,而科斗之文字人不得解之。然乃上古近代字畫之不同,外朝尚爾。况武后作圀字,【國字也。】昌黎作㹱字,【音敦上聲,收錢了訖。】庵隋唐作奄十唐音為平聲,【唐詩為平聲音當為諶,謂之長安語音。否則詩不叶。】इ字梵音,詩人用之。【इ伊字佛書用之,唐王維詩三點成伊,猶有想。】𥿑字無之,升庵用之。【𥿑字書無之,楊升庵有𥿑巾之義。】廉䌰有字,無音無義,如此之類尤多。故經史有不出之字,音義有不可知之字。或有奇字近作,或有釋梵俗字,或有叶韻假借。然外朝文字之祖,以易為本,以奇偶為畫,以形事意聲為體。只日趨便簡字,楷失古意,豈字畫之爾乎。事物之修飾不以其道,則其實泯没而失其古可併案也。或疑:「因此則文學必以外朝為長乎?」愚謂:「漢語之文學者,不倚外朝不可知之。故推古帝修好善鄰,之後外國通信不已,置留學生以令講肆漢語,外朝之典籍無不來至。其如吉備真備、阿倍仲滿,與盛唐文人詩仙相並,不愧其慕風,繼塵相興者,世世不乏人。詩賦文章之集以為冊,亦何異乎彼矣。抑文學者我文學而不必彼,大底朝廷之紀錄,史書、敕集,皆假借漢字訓倭語也。其間專有以漢語,有倭漢相襍,有以倭字。如日本書紀、萬葉集、古今集,及六條宮以真字模謄伊勢物語,菅為長訓倭語諺說貞觀政要是也。不知中朝之文學而學漢文,猶未能事人問事鬼神矣。」或問:「書畫亦有中朝之法乎?」愚謂:「既有文字,則未嘗無模楷。上古之事迹,今不可知之。中古以來真行艸之精秀,或入于神,或入于聖,鬼神亦感之,木石亦動之。其勢飛於龍鳳,其機通於未然之輩,相續連綿,各興一家之風,又相並於外朝。故藤道長、藤佐理及野人若愚之善,書之稱見彼國之書,况畫手之妙更不愧于彼也。凡文字之形象日變,其壯于觀者,殆失古意。筆資之縱,意點楷之。任手凌雲,垂露之逞,可是可而。字畫所繇,參差俗字所由興起也。外朝善書者亦然。字變為楷,大背古體。而鍾繇、王義之以善楷名家者,吁修飾之禮,非君子不可得其實也矣。」【以上論文書之禮。】
素戔嗚尊之為行也甚無狀。天照大神由此發慍,考入于天石窟,閉磐戶而幽居焉。故六合之內常闇而不知晝夜之相代。于時八十萬神會合於天安河邊,計其可禱之方。故思兼神深謀遠慮,遂聚常世之長鳴鳥,使互長鳴。亦以手力雄神立磐戶之側,而中臣連遠祖天兒屋命、忌部遠祖太玉命,掘天香山之五百箇真坂樹,而上枝懸八坂瓊之五百箇御統,中枝懸八咫鏡,【一云,真經津鏡。】下枝懸青和幣、白和幣,【和幣,此云 にきて。】相與致其祈禱焉。又猿女君遠祖天鈿女命,則手持茅纏之矟,立於天石窟戶之前,巧作俳優。亦以天香山之真坂樹為鬘,以蘿為手繦,【蘿,此云 ひかげ。手繦,此云 たすき。】而火處燒,覆槽置,【覆槽,此云 うけ。】顯神明之憑談。【顯神明之憑談,此云 かむがかり。】是時天照大神聞之而曰:「吾比閉居石窟,謂當豐葦原中國必為長夜。云何天鈿女命㖸樂如此者乎?」乃以御手細開磐戶窺之。時手力雄神則奉承天照大神之手,引而奉出。於是中臣神、忌部神,則界以端出之繩。【繩,亦云左繩端出。此云 しりくめなは。】乃請曰:「勿復還幸。」然後諸神歸罪過於素戔嗚尊,而科之以千座置戶,遂促徵矣。
一書曰,其物既備,掘天香山之五百箇真賢木,【古語 さねいじのねいじ。】而上枝懸玉,中枝懸鏡,下枝懸青和幣、白和幣,令太玉命捧持稱讚。亦令天兒屋命相副祈禱。又令天鈿女命以真辟葛為鬘,次蘿葛為手繦,【蘿葛者 ひかげ。】以竹葉、飫憩木葉為手草,【今 たくさ。】手持著鐸之矛,而於石窟戶前覆誓槽,【古語 うけぶね。約誓之意。】舉庭燎,巧作俳優,相與歌舞。」於是,天照大神,中心獨謂:「比吾幽居,天下悉闇,群神何由如此之歌樂。」聊開戶而窺之。云云。當此之時,上天初晴,眾俱相見,面皆明白。伸手歌舞。相與稱曰:「 あはれ。【言天晴也。】 あなおもしろ。【古語,事之甚切,皆稱 あな。言眾面明白也。】 あなたのし。【言伸手而舞。今指樂事謂之 たのし,此意也。】 あなさやけ。【行葉之聲也。】 おけ。【木名也。振其葉之調也。】」爾乃二神俱請曰:「勿復還幸。」
謹按,是聲樂歌舞之禮也。此後火闌降命為俳優,道臣命奉承密策能以諷歌,皆樂之一事,而竟定呂律、制樂器、立曲調、習舞節,各制作一代之樂也。蓋樂者人心之和悦也。中有和 樂,之實,則外有飾文之事,是為情文之稱,既有飾文之事,則音聲以發,手舞足蹈。於此考五聲,合八音,分六律,六呂節文。其七情以正,其聲容皆聖。人發其端,待其人以令成其道也。凡禮者正而嚴也,樂者和而安也。禮者所以節於人情也,樂者所以 樂神人也。故事神祇和上下、育人才、養性情,莫大於樂。樂非獨喜,眾相會以成其 樂。其制不備則不得,是重其本而未嘗遺其末,盡其實而未嘗舍其文也。徒有其物而無其道,則非成教化之實。徒言其德而無其制,則非感神人之全。聖人制樂,又思與四海共之、百世傳之,豈本末偏廢乎。神代因思兼神之慮,其所制之道大備,故神亦感之。其功效廣大深切,可以見之也。此後樂之制日備,風雅頌以正之,有神樂以事神祇,有樂舞以和上下,有催馬樂風俗以知天下之俗。或有四夷之樂,或有雜藝今樣,以示教化之德,以發和 樂之實。況呂律樂府之詳,樂器之名物珍奇,伶人之通音律舞曲之感鬼神,更不乏其人也。
素戔嗚尊遂到出雲之清地焉。【清地,此云 すが。】乃言曰:「吾心清清之。【此今呼此地曰清。】」於彼處建宮。時素戔嗚尊歌之曰:「 八雲立つ 出雲八重垣 妻籠に 八重垣作る 其八重垣ゑ」
謹按,是詠歌之始也。初二神既有唱和為憙哉之辭,是乃雖歌曲之父母,未及章句。至此三十一字相備,為萬世詠歌之基。此後下照姬之夷曲、彥火火尊之舉歌。及人皇,此道日隆,而以至動天地、感鬼神、和上下、正人倫、通事物之情,是乃樂律之其一也。蓋內因七情之蘊,外發其言辭,以述其懷者,人情之道也。既有言辭,則有章有句。有章句以可詠之,則有諷而託之,【曰諷歌,乃外國之風也。】有陳而直之,【曰 かそへ歌,乃外國之賦也。】有喻而比之,【曰準擬歌,乃外國之比也。】有起而引之,【曰譬歌,乃外國之興也。】有正而平之,【曰正言歌,乃外國之雅也。】有視而壽之,【曰祝歌,乃外國之頌也。】詞林言葉之繁,文海筆藻之廣,千變萬態,亦不出此六義。波流分派,而天下皆詠歌於此。柿本人丸、山邊赤人,獨步於古今,神仙于當道。朝廷以之佐教化、以之試其賢愚,人臣以之諷諫、以之表衷。鬼神以感之,人民以和之。所其繫甚重所其基太深,而制長歌、短歌、旋頭、混本之類雜體又不少。况因二神之唱和上問下答支連歌,【日本武尊有筑波之詠而秉燭者獻九夜十日之答。】洋洋乎盈耳,是中國之文物而猶外國之詩,代代之敕撰,家家之別集,五車亦可折轄。且集歌林之良材,聚詞海之浮藻,文人筆之書,女史著之册,豈三萬軸耳乎。及後世,漢語相通,外國之詩賦文章亦大行于世。凡李翰林、王右丞者,盛唐之詩人,天下稱之。而阿倍仲滿相並贈答唱和,陸龜蒙皮日休者文人也、詩人也。有高致,有聰悟。而釋圓載交擬金欄,如仲麻呂者中國之一書生也。唐肅宗上元中,擢左散騎、常侍安南都護,累遷北海郡,開國公食邑三千戶,遂卒於唐。是人才不愧於外國也。況吉備真備博洽也。菅江之名其家,文藻詩集及國史家集之廣布於世,以貴洛紙之價,豈立外國之下風乎。且詩文之入于禪南禪信義堂,【有空華集。】相國津絕海,【有焦堅集。】少林岩惟肖,【有東海瓊華。】建仁泒江西東福鍊虎關,【有濟北集。】曮東沼,【有流水集。】澤天隱三横川,【有京華集。】及村庵月舟之等,各橫行而並馳,又不可枚舉也。或疑先人曰:「中朝之文士,發名於外國,粟田、阿倍而已。然乃栗田、阿倍之才,賢於吉備乎?」愚謂:「粟田入唐,武后賜冥於麟德殿,見外國之史。粟田真人養老三年卒,無遺行之可稱。於今仲滿雖播名於外國,中朝又無可知其才。吉備真備入唐而詳唐禮,博涉經史,以審思明辨而大興儒風、釋典之禮,通武義兵法以籌平賊,其功尤懿也。故自從八位下,轉正二位右大臣,改下道,賜吉備姓。凡入唐之輩,無可立此上。竊按仲麻呂者反之,夫雖信美而非吾土者,人之情也。仲麻呂放其還鄉不去,卒於唐,終不省父母、不輔王政家,乏葬禮有闕。又賜其賻襚,眷遇如此而忘其本,豈是才之實乎。唐帝賞之以美官大祿,外國之衰亦可并按也。」
神武帝東征於菟田血原,以酒宍班賜軍卒,乃為御謠之曰:【謠,此云 うたよみ。】:「 菟田の, 高城に, 鴫羂張る, 我が待つや, 鴫は障らず, 勇細し, 鯨障り, 前妻が, 肴乞はさば, 立柧棱の, 實無けくを, 幾許し刨ゑね, 後妻が, 肴乞はさば, 櫟, 實多けくを, 幾許だ刨ゑね。」是謂,來目歌。今樂府奏此歌者,猶有手量大小,及音聲巨細。此古之遺式也。
謹按,是謠歌之初也。夫謠者無章曲,而是又詠歌之一體也。凡神樂、催馬樂、風俗所歌,皆是謠也。蓋外朝三百篇之詩者,中國之謠歌也。中州三十一字之歌者,外朝之律詩也。五言、七言之詩者,起於漢康哉之歌,出于唐虞。中朝之歌謠,共造端於神代,以隆風於後世。吁,和上下,通人情,事鬼神之道太備哉。【以上論樂聲之禮。】
- 以上,論禮儀之道。謹按,禮者則天地順人情,考事物,致其至誠,省其始終之道也。儀者正威儀以修飾文章之謂也。禮立則儀行,故治平於國家,不以禮則猶無衡、無繩墨、無規矩,其輕重、曲直、方圓,終不可知定禮。不以道則猶衡之不正繩墨,規矩之不明,誣之以奸詐,亦不須得其實。五倫之大經,事物之周通,莫善於禮。禮不因儀不行,儀不本禮無誠。禮儀相因而后本立文成矣。儀禮之經緯於天下,其品節甚多,其條目數繁,故制儀禮,審修飾,非聖人不虗道,非天子不能盡其用也。人有親疎,有貴賤,有貧福,有男女,有長幼,有官位,有職掌,其事之吉也、凶也、軍也、賓也、嘉也,其物之云衣服、云飲食、云家宅、云用器,其威儀文章之隆,殺豈容易乎。故天之道也之,義民之行無不以禮。神聖垂其瑞以戒萬世,其旨不亦大哉。或疑:「樂與禮相對,而今以樂屬禮何乎?」愚謂:「樂亦儀之禮也。禮立則樂行,猶天之在地。曰天則地在其中也。」
賞罰章
- 二神共生日神,此子光華明彩,照徹於六合之內。故二神喜曰:「吾息雖多,未有若如此靈異之兒。不宜久留此國。自當早送于天,而授以天上之事。」故以天柱,舉於天上。次生月神。其光彩亞日,可以配日而治。故亦送之于天。次生蛭兒。雖已三歲,腳猶不立。故載之於天磐櫲樟船,而順風放棄。次生素戔嗚尊。此神有勇悍以安忍,且常以哭泣為行,故令國內人民多以夭折,復使青山變枯。故其父母二神敕素戔嗚尊:「汝甚無道,不可以君臨宇宙。固當遠適之於根國矣!」遂逐之。
謹按,是二神賞善懲惡不私之義也。蓋人情必有喜怒,有喜怒則有好惡。好惡必偏所其私,而不得其至公,則善惡混而不正。故雖神聖,亦未嘗無取舍。取舍之道,其分始於親親。以不私則所其及可以知也。今欲命中州之主,而於其四子,其名分之嚴,其取舍之正,是乃萬世賞罰之源也。
- 天神遣經津主神、武甕槌神,使平定葦原中國。於是大己貴神薦岐神於二神。故經津主神以岐神為鄉導,周流削平。有逆命者即加斬戮,歸順者仍加褒美。
謹按,是賞罰之始也。凡賞刑者,齊其過不及之道,而勸導人於善,懲示惡於人之事也。人之氣質不同,俗之風教不正,則或習惡而為恒,或以暴逆為業。故刑以威之,罰以懲之者,君子所以愛之而非 惡以害焉,不刑賞以御之,則善惡不明,君子之道消,小人之道長。可不慎乎。【以上,賞罰之義。】
- 大物主神及事代主神。乃合八十萬神於天高市,帥以昇天,陳其誠款之至。時高皇產靈尊敕大物主神:「汝若以國神為妻,吾猶謂汝有疏心。故今以吾女三穗津姬配汝為妻。宜領八十萬神,永為皇孫奉護。」乃使還降之。
- 神武帝即位二年,春二月甲辰朔乙巳二,天皇定功行賞。賜道臣命宅地,居于築坂邑,以寵異之。亦使大來目居于畝傍山以西川邊之地。今號來目邑,此其緣也。以珍彥為倭國造。【珍彥,此云 うづひこ。】又給弟猾猛田邑,因為猛田縣主。是菟田主水部遠祖也。弟磯城,名黑速,為磯城縣主。復以劍根者為葛城國造。又頭八 咫烏,亦入賞例。其苗裔即葛野主殿縣主部是也。
謹按,是人皇行賞之始也。有功則有賞祿,君臣之禮也。然不定其功,則大小輕重不正,而有賞失其道。故定功而後行賞,是明世之事也。帝初東征之間,奉策荷戈,自當難之。功臣勇士,不可舉數。今行賞之始,在道臣命。而及頭八咫烏,其定功之道大哉。【以上行賞之禮。】
- 天神欲令撥平葦原中國之邪鬼,賜天國玉之子天稚彥天鹿兒弓及天羽羽矢以遣之。
謹按,是齎其臣之始也。蓋樹其風聲以異人之耳目,鼓舞其勸勤之意,興動其善忠之實者,人君治平之要道也。故賞以厚之,待以深之,而後所其任甚重,所其責能通。天神賞此神如此,而此神不忠誠,忽中還投之矢隕命,其責速通可以見也。後世立將賜鈇鉞異其器服,皆賢賢所以崇獎,有德興起。人心造端於是,乃外朝之旌淑也。
- 皇孫敕天鈿女命:「汝宜以所顯神名,為姓氏焉。」因賜猿女君之號。故猿女君等男女,皆呼為君,此其緣也。
謹按,是因其功賜姓號之始也。神武帝東征之日,日臣命忠而且勇,加能有導之功,以賜道臣之名。蓋姓名之號者,所以流芳於百世,而鼓動其善心也。故賜姓命氏,必有道人臣不稟諸時君,則不得為其姓氏。其分嚴哉。凡物部、大伴之為姓者,以其威武。【饒速日命,物部氏之遠祖也。 物部者, 武夫之訓也。道臣命,大伴氏之遠祖也。日本武尊以靫部賜武日,以為大伴氏也。】中臣、忌部之為姓者,因其中直而主祭祀。况藤、橘、菅、江之分,源、平、紀、清之派,未嘗不以其勳業也。夫名者實之著也,無實而有名,則竟為虛名。虛名而傳之後世者,遺臭於子孫也。其所賜、其所受,不慎乎。【以上,齎賜之義。】
- 神武帝辛酉年春正月庚辰朔,天皇即帝位於橿原宮。是歲為天皇元年。故古語稱之曰:「於畝傍之橿原也,太立宮柱於底磐之根,峻峙搏風於高天之原,而始馭天下之天皇。」號曰神日本磐余彥火火出見天皇焉。
謹按,是人臣奉尊號之始也。神代既有尊命之說也。凡善惡之應,終不可掩。故臣有善惡則君糺之,君之善惡天必糺之,天不言而人代之。所謂尊號之善惡是也。至後世有謚贈之制,唯非人君賞黜於其臣,臣子亦議其君父臣子非議焉,天下以議之。天下之議者,天之命也。君臣之道,可不慎乎。夫以一時之好惡,蒙百世之榮辱,未知其履歷,而一聞其號謚則知其人。故所以勸化人心、興懲善惡者在此。然乃賞刑之實,本於人君以流於天下行之。迹功之表,出於已成於人。是其終不可掩也。【以上,尊號之禮。】
- 諸神歸罪過於素戔嗚尊,而科之以千座置戶,遂促徵矣。至使拔髮,以贖其罪。亦曰,拔其手足之爪贖之。已而竟逐降焉。
謹按,是行刑罪贖流之始也。凡刑者眾以惡之事以涉眾,其著不可掩,而後察之行其罰。尊之無狀,至六合常闇,所其繫最博大也。故眾議行之刑,又贖其科,可謂刑罪之公。自是至人皇,刑法大定。律令周旋,天下悉知,刑之可懲矣。蓋罰以耻之,刑以害之。神聖豈欲之乎。否乃善終,不長道終不行也。故詳聽斷之法,謹詳讞之議,伸冤抑之,屈親死囚之决,以慎刑憲。正典獄之任,存欽恤之誠戒濫縱者,歷代聖主之明戒也。人一死而不生身一黥而不復,事一謬則千悔亦不補。故以至誠臨焉以至明政之,而可得其中其孚也。【以上行罰之義。】
- 以上公賞罰之省。謹按,賞則勸,罰則懲者,情之恒也。神聖因其人情以制政,正其道是所以刑賞為大柄也。凡賞罰之道,在建極於其初,而省效於其後也。其制不明于初,則人不知守其準的。其效不糺於後,則人不能克其終法之明也。猶久則怠緩則褻,故有巡守巡察之省,以陟黜其政,著芳臭於其時,是治平之大權也。唯欲人之歡、欲人之畏而數賞刑,私一人之喜怒,逞一時之好惡,不以天下之公,則人狎之、輕之,賞刑不得勸懲之實也。或疑:「明聖之君刑賞錯不用,然則刑賞者衰世之政乎?」愚謂:「明聖之君審賞刑而不惑,故稱諸明聖。凡登用默退者,舉錯君子小人之道也。既有人則有喜怒好惡,既有君臣則有慶賞刑罰,何唯人而已乎。天地有春生秋殺,以一齊萬物乎。外朝唐虞之盛舉,十六相錯,四凶大功,二十為天子,其天命天討是也。不知唐虞之外,亦有聖明之君。然乃賞罰之省,非所以為治教之要乎矣。」
武德章
- 伊奘諾尊、伊奘冉尊立於天浮橋之上共計曰:「底下豈無國歟?」迺以天之瓊矛【瓊,玉也,此云 ぬ。】指下而探之,是獲滄溟。其矛鋒滴瀝之潮,凝成一嶋。名之曰,磤馭慮嶋。
一書曰,天神謂伊奘諾尊、伊奘冉尊曰:「有豐葦原千五百秋瑞穗之地,宜汝往脩之!」迺賜天瓊戈。於是二神立於天上浮橋,投戈求地。因畫滄海而引舉之,即戈鋒垂落之潮,結而為嶋。名曰,磤馭慮嶋。
一書曰,豐葦原千五百秋之瑞穗國者,大八洲未生以前,已有其名。雖有名字,而無形相。强字其形,為天瓊矛者也。大八洲國者,即瓊矛之所成也。
謹按,大八洲之成,出于天瓊矛,其形乃似瓊矛,故號細戈千足國。宜哉,中國之雄武乎。凡開闢以來,神器、靈物甚多,而以天瓊矛為初,是乃尊武德以表雄義也。
素戔嗚尊昇天之時,溟渤以之鼓盪,山岳為之鳴呴。此則神性雄健使之然也。天照大神素知其神暴惡,至聞來詣之狀,乃勃然而驚曰:「吾弟之來,豈以善意乎?謂當有奪國之志歟!夫父母既任諸子,各有其境。如何棄置當就之國,而敢窺窬此處乎?」乃結髮為髻,縛裳袴,便以八坂瓊之五百箇御統,【御統,此云 みすまる。】纏其髻、鬘及腕,又背負千箭之靫與五百箭之靫,【千箭,此云 ちのり。】臂著稜威之高鞆,【稜威,此云 いつ。】振起弓彇,急握劍柄,蹈堅庭而陷股,若沫雪以蹴散,【蹴散,此云 くゑはららかす。】奮稜威之雄誥,【雄誥,此云 をたけび。】發稜威之嘖讓,【嘖讓,此云 ころひ。】而俓詰問焉。
一書曰:日神本知素戔嗚尊有武健凌物之意,及其上至,便謂:「弟所以來者,非是善意。必當奪我天原。」乃設丈夫武備,躬帶十握劍、九握劍、八握劍,又背上負靫,又臂著稜威高鞆,手捉弓箭,親迎防禦。
一書曰,天照大神疑弟有惡心,起兵詰問。
一書曰,日神曰:「吾弟所以上來,非復好意,必欲奪之我國者歟!吾雖婦女,何當避乎?」乃躬裝武備。云云。
謹按,是日神裝武備起兵之義也。日神之聖靈也,天下誰敵之,而猶設大丈夫之備以防禦,是令垂戒於萬世,設備於未然之謂也。蓋備者豫為之義也,有備則安,無備則敗,天下之事物皆然。況兵之為用,必有不虞,有不意故遠慮深思以裝武備,則臨難而無患。素戔嗚尊者神之弟,而嚴其武德責之者,其以無狀臨天,思八洲為之泥滅黎元,為之沉淪而裝武威、懲其機,最可畏也。
高皇產靈尊以真床覆衾,裹天津彥國光彥火瓊瓊杵尊,則引開天磐戶,排分天八重雲,以奉降之。于時大伴連遠祖天忍日命,帥來目部遠祖天槵津大來目,背負天磐靫,臂著稜威高鞆,手捉天梔弓、天羽羽矢,及副持八目鳴鏑,又帶頭槌劍,而立天孫之前。遊行降來。
謹按,草昧之際,非常之戒,不可忽之。故天忍日命備軍裝以前驅敵,其所愾威武之道,設而不怠克終之戒也。況天孫初降乎。
神武帝甲寅冬十月丁巳朔辛西,天皇親帥諸皇子、舟師東征。
戊午年春二月丁酉朔丁未,皇師遂東,舳艫相接。方到難波之碕。
夏四月丙申朔甲辰,皇師勒兵步趣龍田。而其路狹嶮,人不得並行。乃還,更欲東踰膽駒山,而入中洲。時長髓彥聞之曰:「夫天神子等所以來者,必將奪我國!」則盡起屬兵,徼之於孔舍衛坂,與之會戰。
謹按,是人皇東征,定中州之武威也。有舟師,有步兵,有會戰,有神策,有神瑞,有凱歌,有祭齋戰勝而存戒,以從營於別處,聊以爲御謠慰將卒之勞焉。練士卒,示誠信,建功於六年,其兵律之制,神謀之略,陳營器械之用法,元將偏師之撰任無不備。故非光之有尾土蜘蛛之手足長不能著其術,况長髓彦之愎恨,菟田兄猾之逆謀,竟戮殺而區宇安定,中州初平。其策、其兵,皆出於神。神乃天也,天以授之,人以與之,是帝所以為神武也。或疑:「天授人與神武而不殺者,聖人之兵也。然乃何有此許多誅戮乎?」愚謂:「草昧之間,草木咸言。邪鬼為蠅聲,各自建封境,占其有非,神兵終不可得速成之功,流血沒踝,僵屍枕臂者,會戰誅殺之制也。桀犬吠堯,何時無黨奸之賊徒,況屯蒙乎?其死神兵者,所天討之,其他不易民以治之。東征六年之間,鳴其兵僅一年,【自戊午年春二月至已未年春二月。】中國絕風塵神武不殺之大兵,天授人與之至德可併考也。」【以上,神聖之武。】
高皇產靈尊更會諸神,選當遣於葦原中國者。僉曰:「磐裂根裂神之子磐筒男、磐筒女所生之子經津主神,是將佳也。」時有天石窟所住神稜威雄走神之子甕速日神,甕速日神之子熯速日神,熯速日神之子武甕槌神。此神進曰:「豈唯經津主神獨為丈夫,而吾非丈夫者哉?」其辭氣慷慨,故以即配經津主神,令平葦原中國。云云。
故大己貴神乃以平國時所杖之廣矛,授二神曰:「吾以此矛,卒有治功。天孫若用此矛治國者,必當平安。」
謹按,是天神撰將之義也。蓋用兵之要,一在軍將。將者軍之司命,勝敗之源也。天神三會群神,以得此二將,終遂其功,所撰所任共得其道也。二神平順,天孫臨降,以開萬億世之皇系。其武威吁愗哉。懿哉矣。大已貴所奉之廣矛,亦靈器也。凡兵以律,興以策,立以器械為用。兵武之字,皆以其器。况中國初有瓊矛,以成此洲,天神以寶劔備神器乎。宜哉二神,有不血刃之勳乎。
神武帝東征,大伴氏之遠祖日臣命帥大來目,督將元戎,蹈山啟行。
先人曰,神武天皇東征之日,物部氏祖道臣命為軍帥。【物部氏者,恐誤乎。大伴氏也。道臣命者,乃日臣命之名也。】
謹按,是人皇撰將之始也。蓋將才足以將物之稱,帥智以帥人之名也。危急草屯之時,其用最在將帥。滔滔武夫非好謀。挫機之精,未中其任。故將帥之為用,不必以攻戰,要折衝屈敵之智,本誠信撫教之實。其任重,其撰豈易得乎。道臣命殆其斯也。上有神武之聖,下有賢才之應。其制區宇,弘功業所以無所不利,無所不成也。【以上,撰將帥。】
高皇產靈尊賜天稚彥天鹿兒弓及天羽羽矢以遣之。
謹按,是天神授將於節刀之義也。及人皇,景行帝以鈇龯授日本武尊,自是連綿修飾而有立將之禮。凡節度者所以示其信也,斧龯者所以專刑戮也。軍旅之制,不可以私。人臣又無專制之義,故樹風聲於四方,著天表於所愾。將帥一受,閫外之寄,適時中之。宜於是三軍之任,歸于此無二三。其倚付也,蓋將相者天下之師也,其才、其德,不並行則不得其實。天下安注意相,天下危注意將。然安常不安,一人齟齬杌𣒋,即轉危矣。人君當無事之日,人才彙進之時,儲其器以備急難,令隆天寵之優,布懷綏之德,則凡事無不成也。將有將兵、將將。將相兼任,有知信仁勇忠。有禮將、嚴將,然其本在知、仁勇、之三。若舉兵討不庭、不精,其撰將則自招傾覆,以鏖三軍也。古來重其任,不亦宜乎。【以上賜節度。】
神武帝即位二年,春二月甲辰朔乙巳,天皇定功行賞。賜道臣命宅地,居于築坂邑,以寵異之。亦使大來目居于畝傍山以西川邊之地。今號來目邑,此其緣也。以珍彥為倭國造。【珍彥,此云 うづひこ。】又給弟猾猛田邑,因為猛田縣主。是菟田主水部遠祖也。弟磯城,名黑速,為磯城縣主。復以劔根者為葛城國造。又頭八咫烏,亦入賞例。其苗裔即葛野主殿縣主部是也。
謹按,定功行賞者,軍國之盛事也。賞不當其功則禮不明,無功而有賞則小人進而佞奸行。故行賞必在定其功也。今大君有命,開國建業,其時最可畏於是。賞不踰其禮而功臣保全、國家安靖矣。蓋賞罰者人君之大柄也,更不可忽之。金帛器物、祿位土地之與奪,不精其撰則不得其實。定功行賞之一句,萬世行賞之模格也。【以上,行賞之格。】
景行帝二十五年秋七月庚辰朔壬午,遣武內宿禰,令察北陸及東方諸國之地形,且百姓之消息也。
廿七年春二月辛丑朔壬子,武內宿禰自東國還之,奏言:「東夷之中,有日高見國。其國人,男女並椎結文身,為人勇悍。是總曰蝦夷。亦土地沃壤而曠之,擊可取也。」
四十年夏六月,東夷多叛,邊境騷動。
秋七月癸未朔戊戌,天皇持斧鉞,以授日本武尊曰:「朕聞:『其東夷也,識性暴強,凌犯為宗。村之無長,邑之勿首,各貪封堺,並相盜略。亦山有邪神,郊有姦鬼,遮衢塞徑,多令苦人。其東夷之中,蝦夷是尤強焉。男女交居,父子無別。冬則宿穴,夏則住樔,衣毛飲血,昆弟相疑。登山如飛禽,行草如走獸。承恩則忘,見怨必報。是以箭藏頭髻,刀佩衣中,或聚黨類而犯邊界,或伺農桑以略人民。擊則隱草,追則入山。故往古以來,未染王化。』今朕察汝為人也,身體長大,容姿端正,力能扛鼎,猛如雷電,所向無前,所攻必勝。既知之,形則我子,實則神人。是寔天愍朕不叡且國不平,令經綸天業不絕宗廟乎。亦是天下則汝天下也,是位則汝位也。願深謀遠慮,探姦伺變,示之以威,懷之以德,不煩兵甲,自令臣順。即巧言而調暴神,振武以壤姦鬼。」於是日本武尊乃受斧鉞,以再拜奏之曰:「嘗西征之年,賴皇靈之威,提三尺劔,擊熊襲國,未經浹辰,賊首伏罪。今亦賴神祇之靈,借天皇之威,往臨其境,示以德教。猶有不服,即舉兵擊。」仍重再拜之。
冬十月壬子朔癸丑,日本武尊發路之。爰日本武尊則從上總轉入陸奧國。時大鏡懸於王船,從海路迴於葦浦。橫渡玉浦,至蝦夷境。蝦夷賊首、嶋津神、國津神等,屯於竹水門而欲距。然遙視王船,豫怖其威勢,而心裏知之不可勝,悉捨弓矢,望拜之曰:「仰視君容,秀於人倫,若神之乎。欲知姓名。」王對之曰:「吾是現人神之子也。」於是蝦夷等悉慄,則褰裳披浪,自扶王船而著岸。仍面縛服罪。故免其罪。因以俘其首帥,而令從身也。蝦夷既平。
謹按,是東夷征伐之始也。自是蝦夷朝貢不怠,教化大行于東方,綿綿以至今日,武內宿禰之知機也,日本武尊之雄武也,神劍之發威也,靈鏡之明光也。殆武德之盛矣,故帝終至錄其功名,以定武部,示諸後世也。凡少碓王之用兵也,于西于東所向無寇,勤王而無息。此時邊鄙之反人悉平,夷賊從服,四海大寧,皆是王之功也。惜哉,瘴之害而夭其命乎。【以上,征東夷。】
神功帝因住吉大神之教,便結分髮而為髻,因以謂群臣曰:「夫興師動眾,國之大事。安危成敗,必在於斯。今有所征伐,以事付群臣。若事不成者,罪有於群臣,是甚傷焉。吾婦女之,加以不肖。然蹔假男貌,強起雄略。上蒙神祇之靈,下藉群臣之助,振兵甲而度嶮浪,整艫船以求財土。若事就者,群臣共有功。事不就者,吾獨有罪。既有此意,其共議之。」群臣皆曰:「皇后為天下,計所以安宗廟社稷,且罪不及于臣下。頓首奉詔!」
秋九月庚午朔己卯,令諸國:「集船舶,練兵甲。」時軍卒自集。爰卜吉日,而臨發有日。時皇后親執斧鉞,令三軍曰:「金鼓無節,旌旗錯亂,則士卒不整。貪財多欲,懷私內顧,必為敵所虜。其敵少而勿輕,敵強而無屈。則姧暴勿聽,自服勿殺。遂戰勝者必有賞,背走者自有罪。」
冬十月己亥朔辛丑,從和珥津發之。時飛廉起風,陽侯舉浪,海中大魚悉浮扶船。則大風順吹,帆舶隨波,不勞㯭楫,便到新羅。時隨船潮浪,遠逮國中。即知,天神地衹悉助歟。新羅王於是戰戰慄慄,厝身無所。則集諸人曰:「新羅之建國以來,未嘗聞海水凌國。若天運盡,國為海乎?」是言未訖之間,船師滿海,旌旗燿日,鼓吹起聲,山川悉振。新羅王遙望以為:「非常之兵,將滅己國。」讋焉失志。乃今醒之曰:「吾聞,東有神國,謂日本。亦有聖王,謂天皇。必其國之神兵也。豈可舉兵以距乎?」即素旆而自服,素組以面縛,封圖籍,降於王船之前。因以叩頭之曰:「從今以後,長與乾坤,伏為飼部。其不乾船柂,而春秋獻馬梳及馬鞭。復不煩海遠,以每年貢男女之調。」則重誓之曰:「非東日更出西,且除阿利那禮河返以之逆流,及河石昇為星辰,而殊闕春秋之朝,忍廢梳鞭之貢,天神地祇共討焉!」時或曰:「欲誅新羅王。」於是皇后曰:「初承神教,將授金銀之國,又號令三軍曰:『勿殺自服。』今既獲財國,亦人自降服。殺之不祥。」乃解其縛為飼部,遂入其國中,封重寶府庫,收圖籍、文書。即以皇后所杖矛,樹於新羅王門,為後葉之印。故其矛今猶樹羅王之門也。
爰新羅王波沙寐錦即以微叱己知波珍干岐為質,仍齎金、銀、彩色及綾、羅、縑絹,載于八十艘船,令從官軍。是以新羅王常以八十船之調,貢于日本國,其是之緣也。於是高麗、百濟二國王聞新羅收圖籍降於日本國,密令伺其軍勢,則知不可勝,自來于營外,叩頭而款曰:「從今以後,永稱西蕃,不絕朝貢。」故因以定內官家。皇后從新羅還之。
謹按,是西戎征伐之始也。仲哀帝朝,住吉大神以西戎之外夷賜之,帝不信而早崩。皇后繼志述事,不血刃而高麗、新羅、百濟皆從服。三韓為官家之藩屏。應神帝生備聖武之形,【產之宍生腕上,其形如鞆,故稱其名謂譽田天皇。上古俗號鞆日 ほむた】奉謚八幡為天下之武神,以其祭祀事之猶伊勢,御神武家殊崇敬之。噫,靈德盛哉。自是三韓每年來朝奉貢,受正曆於朝廷,問政事於我國。四國來作池,【應神七年秋九月,高麗、百濟、新羅、任那來朝。時命武內領諸韓人等作池,因以名池號韓人池。】示其柔懷,質子弟,貢博士,以叩款誠,間有不庭之罪,發將帥討之。百濟殺王以謝其無禮,鐵鑽酒君以獻其虜。【應神四年百,百濟辰斯王無禮國中,殺之謝酒君事,在仁德四十一年。】狹手彥討高麗,入王宮,獲珍寶以奏其捷。【在欽明二十一年。】或高麗獻鐵盾及的栗盾人之枝,【在仁德十二年。】或慢表章奉羽表抗禮索知,而以受責察。【高麗表無禮在應神二十八年,奉鳥羽表在敏達元年。】故西戎懼其武德,服其雄才,悉為我屬國也。蓋垂仁帝既命田道間守遣常世國求香菓,然乃此時有并吞西戎之機,以成其功於 若櫻朝也。皇后又發軍帥,以平定比自㶱、南加羅、㖨國、安羅、多羅、卓淳、加羅七國,屠南蠻以賜百濟,處處置日本府,以布政令。中國之武德,至此大盛矣。吁,中朝之文物,更不愧于外朝。如其威武,外朝亦不可比倫。故外朝之海防,唯要倭寇。倭寇者何?西州之邊民,虜掠于彼也。非官兵之寇,而其落膽戰股。然明朝太祖三遣使於我國,請寇疆之禁,欲修好眷眷,終垂祖訓,以絕倭為其一。是恐其威武之餘風也。【以上征西戎。】
- 以上,論武義之德。謹按,五行有金,七情有怒,陰陽相對,好惡相並。是乃武之用,不亦大乎。然用之不以其道,則害及人物而終自燒。所以聖人以興,亂人以廢也,豈是兵之罪乎。蓋神代之兵武也,惟神惟聖而天討也,天兵也。其將帥軍伍,皆靈神也。然猶存其道,備其禮,而示其大事可以鑑也。凡內有好惡之情,以外興其狀耳,目視聽之,手足防護之,筋骨剛中之,爪齒把囓之者,人之天險也。君子以內備宮禁之衛,外固國郡之護,密四邊之藩,練士卒,利兵器,撰將帥,制陳營,審戰策,常戒盜賊之機,奮威武之嚴,是所以警不虞昭文德也。夫征者,正其不正也。彼不正輒興師侵伐之,士卒無罪而入死地,故征伐者人君之大權也,豈容易之窮黷之乎。而遠之、疎之,乃國勢日襄,天下大弱,是所以兵為大事也。或疑:「兵者霸主之業,而非聖人之道。」愚謂:「陰萌其根於陽,故火以有烈烈之威。陽交其元於陰,故水以有嫋嫋之柔,天生五材,民並用之,廢一不可,誰能去兵。乃武乃文,贊堯之德也。以聖武稱湯,以武功歌文王,以神武不殺贊,周易禮樂征伐並言者,孔夫子之聖戒也。國家常以武備與文教並行。先事而為之備,無事而為之防。所以遏暴亂乎。將萌護治安乎長久也,外國之聖主未嘗不左右於文武,况中國者所其興在瓊矛,而天神以天征賜天孫以寶劍,况神武帝之東征天賜以韴靈,【韴靈此云 ふつのみたま。】其武威所及,無不服乎。故中華之武,四海之廣,宇內之區,終不可議之。武之德惟神而文之教惟聖也,函陰陽生殺之機妙,致仁義生成之化矣。夫仁義者人之道而或用之師敗,或因之國亡。然乃其要,在其人兵,亦如此廢興存亡,全在其人非有聖人霸者之名也。皇統綿綿之後,大修飾其制。崇神帝作一千之兵器,持統帝置陳法之博士,令天下之民練習之。雖安更不忘戰,神尚戒之。兵器祭神祇,【垂仁二十七年,令祠官卜兵器為神幣,吉之。故以弓矢、橫刀祭之。】所其由來渾厚乎矣。」
祭祀章
- 天照太神方織神衣居齋服殿。
謹按,是祭祀天神之義也,雖無祭祀之說,既曰神衣,既曰齋服殿,則神自織之以供神明也。大神之靈,親營其機,巧事於天神,其至誠可竊按也。朝廷終有神衣祭以參河赤引神調絲織,作神衣以供伊勢太神宮,是乃往古以至誠事神之遺則也。【孟夏季秋有神衣祭,謂伊勢神宮祭也。此神服部等,齋戒潔清織成也。或疑神書所謂神衣者,大神之親服乎。愚謂:「自服豈曰神衣乎?令義解云:『以供神明,故曰神衣。』是神織供天神之服。故素戔嗚尊之惡最可惡也。以上,祭天神。」】
- 高皇產靈尊因敕曰:「吾則起樹天津神籬及天津磐境,當為吾孫奉齋矣。汝天兒屋命、太玉命,宜持天津神籬降於葦原中國,亦為吾孫奉齋。」乃使二神,陪從天忍穗耳尊以降之。是時,天照大神手持寶鏡,授天忍穗耳尊而祝之曰:「吾兒,視此寶鏡,當猶視吾。可與同床共殿,以為齋鏡。」復敕天兒屋命、太玉命:「惟爾二神亦同侍殿內,善為防護。」又敕曰:「以吾高天原所御齋庭之穗,亦當御於吾兒。」
謹按,是建宗廟而祭祀於祖考之禮也。神籬者乃宗廟也,寶鏡者乃宗廟之主也。故曰齋鏡矣。夫天祖之靈體,物而不遺,然無宗廟之設。神主之寄汎乎不可一定,故宗廟以萃之,神主以寄之,而后神人之靈氣相集,至誠可通,齋戒可致。是天祖因敕起樹神籬,以為齋鏡也。夫天子以天地為父母,故祭祀天神、地祇以報其本,建立宗廟以貴其始者,人君之大禮也。况中國之生成,直在天神、地祇也乎。【令曰:「凡天皇即位,惣祭天神地祇,散齊一月,致齋三日。」義解云:「天神,伊勢、山城、鴨、住吉、出雲國造齋神等類是也。地祇,大神、大倭、葛木、鴨、出雲大汝神等類是也。皆依常典祭之。」】蓋人未嘗無思其父祖,既有念其父祖,則未嘗無念所其由出。故遠乃思其本始,近乃慕其父祖,而祭祀之禮起。况本始之有大功,父祖之有大教乎。既有祭祀之禮,則其道不不致之。祭必有時,祭必有地,祭必有祠部,祭必有器用奉物,祭必有齋戒,祭必有其事。以糺其禮,以盡其誠,是祭祀之道也。祭祀不致其禮,則神不可享之。禮儀不以其誠,則神不可格焉。禮致誠至而后可得祭祀之實。凡人之誠,莫大於祭祀。祭祀之大,莫如天地。萬物之生成歸於天地,子孫之綿續歸於祖宗,是所以天地祖宗,一其本也。蓋人者萬物之長也,人君者為億兆之長。人君祭祀於天地,合萬類之散氣,咸歸諸於天,報本反始以親。盡其至誠,莫大於祭祀也。齋者何齊其不齊之謂也。祭祀之議以齋戒可交之,故天神詳敕其禮也。【以上,宗廟祭祀之義。】
- 神武帝四年,春二月壬戌朔甲申,詔曰:「我皇祖之靈也,自天降鑑,光助朕躬。今諸虜已平,海內無事。可以郊祀天神,用申大孝者也。」乃立靈畤於鳥見山中,其地號曰上小野榛原、下小野榛原,用祭皇祖天神焉。
一書曰,神武天皇從皇天二祖之詔,建樹神籬。所謂高皇產靈、神皇產靈、魂留產靈、生產靈、足產靈、大宮賣神、事代主神、御膳神,【已上,今御巫所奉齋。】櫛磐間戶神、豐磐間戶神,【已上,今御門御巫所奉齋。】生島,【是八大洲之靈,今生島所奉齋。】坐摩。【是大宮地之靈,今坐摩御巫奉齋矣。】日臣命帥來目部,護衛宮門,掌其開闔。復饒速日命帥內物部,造備矛楯。復天富命率諸齋部,捧持天璽鏡劔,奉安正殿。并懸瓊玉,陳幣物殿祭祝詞,次祭宮門。然後物部乃立矛、盾。大伴、來目建仗,開門令朝四方之國,以觀天位之貴。當此之時,帝之與神,其際未遠。同殿共床,以此為常。故神物、官物,亦未分明。宮內立藏,號曰齋藏。令齋部氏永任其職。又令天富命,率供作諸氏,造作大幣。訖,令天種子命,【天兒屋命之孫。】解除天罪國罪事。所謂天罪者,上既設訖。國罪者,國中人民所犯之罪。爾,乃立靈畤於鳥見山中。天富命,陳幣祝詞,禋祀皇天,偏秩群望,以答神祇之恩焉。是以,中臣、齋部二氏,俱掌祠祀之職。猿女君氏,供神樂之事。自餘諸氏,各有其職也。
謹按,是祭祀社稷宗廟之始也。中州既平,先建社稷宗廟,以萃天地鬼神之靈,報其本,追其遠,其禮之盡然矣。夫人君出于神而又為神人之主,有人民社稷之寄,故郊畤以事天地,宗廟以祭鬼神,大臣司其禮,重臣相其事,至誠之道如此以此臨天下,則人人豈有遺親、後君之薄漓乎。帝制天下先及此,其聖德之厚至哉。
崇神帝六年,百姓流離,或有背叛。其勢難以德治之。是以晨興夕惕,請罪神祇。先是,天照太神、倭大國魂二神,並祭於天皇大殿之內。然畏其神勢,共住不安。故以天照大神託豐鍬入姬命,祭於倭笠縫邑,仍立磯堅城神籬。【神籬,此云 ひもろき。】亦以日本大國魂神託渟名城入姬命令祭。然渟名城入姬髮落體瘦而不能祭。
一書曰,崇神帝六年乙丑秋九月,倭國笠縫邑立磯城神籬,奉遷天照太神及草薙劔,令皇女豐鍬入姬奉齋,更令齋部氏率石凝姥神裔、天目一神裔二氏,更鑄鏡造釰,以為護御璽。是今踐祚之日所獻神璽鏡劔也。仍其遷祭之夕,宮人皆參,終夜宴樂歌曰:「 宮人の, 大夜徹に, 去來通し, 行きの宜しも, 大寄すがらに。」【今俗歌曰: 宮人の, 大裝衣, 膝通し, 行きの宜しも, 大裝衣,詞之轉也。】
謹按,是別建神籬之始也。神籬乃神社之義,宗廟制制也。【以上,祭祀天地宗廟。】
七年冬十一月,別祭八十萬神。仍定大社國社及神地、神戶。
謹按,是祭群神之始也。大社者,社稷宗廟之名。國社者,郡國之名山大川所其由祭之神社也。神地、神戶者,事神之祠官奉祭祀之田園也。國家有事,則遍告群神,以致其誠,是禮之恒也。【以上,祭群神。】
垂仁帝二十五年春三月丁亥朔丙申,離天照大神於豐耜入姬命,託于倭姬命。爰倭姬命求鎮坐大神之處,而詣菟田筱幡,【筱,此云 ささ。】更還之入近江國,東迴美濃,到伊勢國。時天照大神誨倭姬命曰:「是神風伊勢國,則常世之浪重浪歸國也,傍國可怜國也。欲居是國。」故隨大神教,其祠立於伊勢國,因興齋宮于五十鈴川上。是謂磯宮。則天照大神始自天降之處也。
一書云,天皇以倭姬命為御杖,貢奉於天照大神。是以倭姬命以天照大神,鎮坐於磯城嚴橿之本而祠之。然後隨神誨,取丁巳廿六年冬十月甲子,遷于伊勢國渡遇宮。
謹按,是伊勢國內宮鎮坐之始也。【舊記云內宮號者,內者 うぢ鄉本名,因稱內宮。】蓋神者以天下為體,以黎元為本,天之覆而明,地之載而厚,人物之為人物,神皆體之不遺。移其靈於神鏡以照皇統之化,垂其迹於渡遇以存億世之敬。茅屋乎大廟不鑿乎,菜食以示令德,仰彌高崇彌靈。朝廷既置內侍所,天子且暮拜,恭不改往古之道矣。禁僧尼、絕梵釋,顯聖教之在人倫縣象,著明示其道之在知德。其洋洋乎彌輪于四海,巍巍乎經緯于萬物,是神之德也。然乃明人倫日用之道,五典惟秩三德惟致,則當猶視吾之神敕,豈夫空乎。【以上,內宮鎮坐。】
雄略帝二十一年丁巳冬十月,伊勢皇太神教大倭姬命,令迎豐受大神於丹波國與佐真井原。大倭姬命奏之:「明年戊午秋九月,差敕使奉迎之。」九月,鎮坐于度會郡山田原新宮。
一書曰,外宮者,傳言天祖天御中主神也。皇太神託宣:「先祭此神,先拜此神。」且皇孫瓊瓊杵尊在此宮相殿,故天兒屋根命、天太玉命亦同在焉。因號曰二所大神宮。
謹按,是外宮遷坐之始也。【以上,外宮遷坐。】
欽明天皇三十一年冬,肥後國菱形池邊民家兒甫三歲,神託曰:「我是人皇第十六代譽田八幡麻呂也。諸州垂跡于神明,今又顯于此。」其後差敕使移而鎮坐於豐前國宇佐宮。【譽田本名而八幡為神後自所稱者也。】
謹按,是八幡鎮坐之始也。蓋外宮、八幡,共後世所崇敬也。朝廷立神官以致且暮之敬,唯在內侍所。是因往古之神敕也。蓋天祖乃宗廟也、天地也。聖主內嚴內侍所之設,外仰內宮之鎮坐,以崇尊社稷宗廟。其餘者,在群祀之列。【以上,八幡鎮坐。】
- 以上,論祭祀之誠。謹按延喜式所載中朝大小神社,三千一百三十二座。其外石清水、吉田、祇園、北野號式外之神。後朱雀帝長曆三年秋八月,定二十二社之式,每歲敕神祇官以奉幣帛,祈年穀。伊勢太神宮、八幡宮謂之宗廟,賀茂、松尾、平野、春日、吉田、大和、龍田等謂之社稷。又祖神之祠,謂之苗裔。蓋祭祀之禮,有郊祀天地,有宗廟饗祀,有國家常祀,有內外群祀。而祭祀之道,有祭告,有祈禱,有齋戒之敬,有奉幣之物,有神官,有神地,有神戶。夫禮莫大於祭,祭祀之道非至誠,則不可致之。至誠之格不以其道,則不可得。凡自天子以至庶人,祭祀必有分。人君為天下求福報,功天下之鬼神悉御之。故大祭祀天地親饗宗廟,小徧告群神疎及群靈。中朝者神國也,以天神地祇為皇祖天地,乃宗廟之神也。後世別社稷宗廟為二矣。鬼神之幽而無迹可視聽。亦設此社廟,萃其靈於此,則鬼神之精不分散。祭祀之誠有著祭祀,又有時煩乃褻疎,乃忘各致其道,而后如在之實明也。否則鬼神何享之乎?不可享而祭焉,所謂淫祀也。或疑:「中朝所祭之神社,甚多殆淫祠之謂乎?」愚謂:「淫祀者,不可祀而祀之也。凡祭祀之制,或有功於民,或有功於事,或始祖于其事物,或當難捍患或致忠孝於君父,或其鬼無所歸而為厲,皆祀之。是乃八十萬神也。如外朝四方百物無不祭,貓虎昆蟲亦與焉,况吾神國之靈乎。」或疑:「外朝有七廟而我國不然,何也?」愚謂:「郊祀天神祭祀內侍所,是乃祭祀社稷宗廟也。如七廟者,外朝之禮也。中朝又有中朝之禮,况神祭之義,天子自盡其誠,重臣相其事,神官守往古之法,則更無可擬議之。」或疑:「社稷之祭祀得聞之,如祭其祖考,未與聞之。」愚謂:「伊弉冉尊神退去,葬於紀伊國熊野之有馬村焉。土俗祭此神之魂,是上古祭魂之始也。天祖高皇產靈尊曰:『吾當為吾孫奉齋矣。』是示祭祀宗廟之教也。祭其祖考之禮,豈外于此乎。後世修飾其節文明于舊紀,其不一於外朝者,因水土國俗之殊,是乃天地之勢也。近世雜浮屠之法,大變上古之制,尤可歎也矣。」
化功章
- 崇神帝六十五年秋七月任那國遣蘇那曷叱知,令朝貢也。任那者,去筑紫國二千餘里,北阻海以在雞林之西南。
一書曰,崇神朝,額有角人,乘一船泊于越國笥飯浦。故號其處曰角鹿也。問之曰:「何國人也?」對曰:「意富加羅國之王子,名都怒我阿羅斯等,亦名曰于斯岐阿利叱智干岐。傳聞:『日本國有聖皇。』以歸化之。到于穴門時,其國有人,名伊都都比古,謂臣曰:『吾則是國王也。除吾復無二王,故勿往他處。』然臣究見其為人,必知非王也,即更還之。不知道路,留連嶋浦,自北海迴之,經出雲國至於此間也。」是時遇天皇崩,便留之仕 活目天皇,逮于三年。天皇問都怒我阿羅斯等曰:「欲歸汝國耶?」對諮:「甚望也。」天皇詔阿羅斯等曰:「汝不迷道,必速詣之,遇 先皇而仕歟。是以改汝本國名,追負御間城天皇御名,便為汝國名。」仍以赤織絹給阿羅斯等,返于本土。故號其國謂彌摩那任那國,其是之緣也。
謹按,是外夷投化之始也。帝小心明德,國內漸諡,五穀既熟,教化大行天下,稱謂御肇國天皇。故外夷亦投化。聖德之隆,可以見之也。
垂仁帝三年春三月,新羅王子天日槍來歸焉。將來物,羽太玉一箇、足高玉一箇、鵜鹿鹿赤石玉一箇、出石小刀一口、出石桙一枝、日鏡一面、熊神籬一具,并七物。則藏于但馬國,常為神物也。
一書曰,初天日槍乘艇泊于播磨國,在於宍粟邑。時天皇遣三輪君祖大友主與倭直祖長尾市於播磨而問天日槍曰:「汝也誰人?且何國人也?」天日槍對曰:「僕新羅國主之子也。然聞日本國有聖皇,則以己國授弟知古而化歸之。」仍貢獻八物。
謹按,崇神、垂仁二帝之德化,及外夷遠人重譯來朝貢獻。聖德治教之餘,仁風遠揚之至,其柔懷懿哉。
應神帝十四年,弓月君自百濟來歸。因以奏之曰:「臣領己國之人夫百二十縣而歸化。然因新羅人之拒,皆留加羅國。」爰遣葛城襲津彥而召之。十六年,乃率弓月之人夫來。
二十年秋九月,倭漢直祖阿知使主,其子都加使主,並率己之黨類十七縣而來歸焉。
一書曰,至於輕島豐明朝,秦公祖弓月率百二十縣民而歸化矣。漢直祖阿知使主率十七縣民而來朝,為秦漢百濟內附之民,各以萬計。
謹按,遠人之來化,於此最盛也。秦漢二氏者,外朝之封疆也,皆來歸之。况三韓之來服乎。故國國置其人,立其郡,以安之、柔之。其後吳王朝貢,渤海武藝奉表獻土宜,皆中朝治教休明之化也。【吳王朝貢在仁德五十八年,渤海王武藝上表者在神龜。渤海者本粟末靺鞨附高麗者,姓大氏。高麗滅率眾保把屢之東牟山,築城以居。高麗逋殘稍歸之地方五千里,戶十萬戶。唐睿宗先天中遣使為渤海郡王,自是始去靺鞨號武藝者,莊榮之子稱武王,武藝立朝貢。武藝死,子欽茂立,稱文王,又上表朝貢。】
- 以上,論功化之極。謹按,地有內外,勢有遠近,人有華夷,故治教之道,自內而及外,先近而後遠。親華而柔夷,夫朝廷之上,國都之內,何預四夷之遠疎乎。然內之和,近之治,華之溢,知之明也,德之充也,無不通,無不感者,道之精妙也。四夷不遠千里之險、萬頃之渺,歸仰投化,畢獻方物,不期其然而然者,中華之文明,聖玉之治教,天以授之,人以與之,實過化之極功也。
明治戊申五月,刷印以代謄寫。
中朝事實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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